(楔子)五年前的殘響
小說: 迷宫国度 作者:万里卿湮 字數:2227 更新時間:2020-03-11 04:21:46
五年前。
「迷宮」內部。
放眼望去四周只有奇形怪狀的月牙白磚牆,壘砌成參差不齊的高度。這是一條死路,牆底下面有一堆篝火,發出紅色、耀眼而溫暖的亮光。
這裡——到底是哪?
男孩驚恐地轉過身,他的面前有兩條路,直走向左轉,或向右轉,一眼看不到盡頭,身後的篝火仍舊在燃燒,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在那團篝火之中似乎有誰要擁抱他,溫暖明亮。男孩從心底里嚮往那亮光中的溫度,這讓他想起母親,但是他也絕對清楚,接受了火焰的擁抱他將永遠死在這裡。
他狠心掐了自己一把清醒過來,邁開步子走向了左邊的道路。
他走了很久,路的盡頭出現了一道門,男孩驚奇地發現他認得這扇門。他伸手推開,果然門後是他熟悉的講台和課桌,藍色的窗簾被風吹起——這是他的國小。
憑藉著記憶他走到一張課桌前,這是一個好位置,挨著窗戶,一側頭就能看見操場上練習田徑的學生。但此時課桌上被人用黑色的記號筆胡亂塗抹,寫著「破壞和平,惹是生非」、「留守兒童」、「作秀」等詆毀的話,甚至還有一些髒話。
世界發展到完全消滅貧窮後,人們的工作需求僅僅出自於對自我價值的滿足。「留守兒童」的說法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自然要受到嘲笑。
他住的地方是有名的富家子弟聚集地,只是這裡的富人都是吃政府的福利吃富的,完全沒有出去工作的必要,就可以享受最好的教育和生活。
而男孩的父母唯獨選擇了參軍,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在這些只會享受現成好處的人眼裡確實是「破壞和平」的怪胎。
男孩盯著那幾行字眼眶發紅,猛地抬起頭落荒而逃。
門一打開他愣住了,現在他的面前出現了四條路。
這裡寂靜得可怕,他聽不見自己的腳步聲,也聽不見自己的呼喊,就好像被剝奪了聽力,這種死寂簡直能把人逼瘋。
男孩緩慢地前行,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困在這裡多久了,期間經歷了數不清的幻境,無數次差那麼一點,他就要放棄自己,在幻境中溺死。
這條路又到了盡頭,他頓住了腳步,猛地瞪大了雙眼,淚珠奪眶而出——前面站著他的父母,一身颯爽的軍裝,沖他微笑。
他拔腿向他們奔跑而去,他大聲呼喊聲音卻就此淹沒,他的指尖馬上就要觸碰到他們,突然一個子彈在父母的胸口處爆開,鮮血就在他的面前洶湧而出。
面前的兩個人倒下,後面早已經不是月牙白的人牆壁,而是子彈橫飛的戰場,他的父母就死於這裡。
子彈擊碎他腳邊的石頭,他才恍若大夢初醒跑到一塊巨石後面躲起來。
要不就到這吧,就留在這塊岩石後面,或者衝出去,和他的父母一樣像一個英雄般死去。
想到這,男孩忽然笑了起來,然後眼淚從眼眶滑落。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想死,還不想死啊!
突然前方響起劇烈的一聲響,嚇得他渾身一哆嗦,耳朵里全是尖銳的耳鳴聲。他有多久沒有聽見聲音,聲音對於他來說就有多麼珍貴,故而這一聲響讓他重新活了過來。
男孩慢慢地探出一點頭,正對上一顆子彈迎面沖了過來,在他的視線中留下明亮的一道殘影。
我要死了,終於,要死了!他不甘地閉上眼睛,自己也要和父母一樣在這種地方死去嗎?這難道是對他的詛咒嗎?
「叮——」一聲嗡鳴傳來,很久很久,男孩並沒有感到疼痛,他睜開眼睛,淚水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個人影,手裡拿著兩把銀色手槍。
他眨巴眨巴眼睛,那個人從槍林彈雨中朝他走來,走得近了男孩才終於看清他的樣貌。
這是一個長發的男人,香檳金的長髮令他周身如同圍繞著溫暖而輕柔的光澤,一身白色西裝,領口大開,露出漂亮的鎖骨,面部呈現柔和的,像是這裡的牆壁一樣的顏色,黑色的眼睛盯著男孩,紅色的嘴唇輕輕地挑起一個微笑。
男孩看呆了,臉上還掛著淚水,大張著嘴看著面前彷彿天神一樣的人。
「一個人走到了很深的地方啊,很努力。」那個人蹲了下來,他的聲音純凈而美妙,帶著鼓勵的語氣,「想活下去嗎?」
「想!」男孩拚命點頭,「我想活,我想活著!不,我不要死在這!求你,救我,救救我。」他哭了,抽泣著拽住面前人的衣角。
「你叫什麼名字?」
「池澤,我叫池澤,求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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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澤——小池!」
利益組織『燈塔』。
白色複式小洋樓內,蘇執悟單手撐著門框在二樓尋找池澤的蹤影,回過頭對著屋裡的人說:「小池今天不在?」
休息室里,一個纏著兩手繃帶的人疊腿坐在按摩椅上,正在調節合適的數據,放鬆他因為戰鬥訓練而僵硬的肌肉,簡短地回答:「小池今天第一次獨立參加任務。」
「這樣啊。」蘇執悟轉身關上門,輕笑道,「這幾年小池也變了不少,已經不再懼怕迷宮了。」
「確實,他的眼神現在清澈堅定,很少有人可以動搖。」沉默躺好隨聲附和他,「他和我說,你有一次與他談話告訴過他,懦弱的人一輩子是奴隸,這句話他一直記在心裡。」
蘇執悟回味地笑笑:「他還勵志要幫更多的人從迷宮裡出來,兔崽子跟任務的第二天就沒給我收錢。」後一句說的咬牙切齒,連一向面癱的沉默都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淺笑。
蘇執悟視財如命,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和他做生意,能撈一筆的他絕對吃不了一點虧。他這個人就是不顯露的危險,表面和他交談如沐春風,背地裡狡猾和狐狸一樣。
沉默完全不帶有個人情感,冷靜地分析:「總是貪財,對我們的名聲也不好。」
「你說話總是這麼一針見血。」蘇執悟笑了,感慨道,「沒辦法啊,人總得貪圖點什麼才能繼續活下去。」
沉默皺眉,隔了一會忽然問:「你還在找他?」
「嗯。」蘇執悟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那上面有兩個人,坐著的那個穿著黑色西服,難得的看起來有一點溫和,後面站著一個人,面帶微笑。
他看著照片,又想起封寂深開玩笑說好像和他結婚了在拍結婚照,頓時心尖又酸又痛。
「我們還會再見的。」他說完在照片上落下一個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