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倒春寒，下了幾日沒完沒了的雨，剛升上來的溫度又回落不少。

窗戶半開，零星的雨絲順著縫隙飄落在倚著窗檯的人深色的西裝外套上，沒留下什麼痕跡。

遠處浮光璀璨，樂聲如潮，一扇玻璃門隔出一個僻靜安穩的小世界。

靠窗的人靜靜地拿著手機，聲音從聽筒里溢出來，聽不大清楚，多數時候都是那頭在說，他偶爾回上兩句，微涼的嗓音平靜流淌，在一片寂靜里，格外清晰。

「嗯，還好，譚叔叔放心……」

喬宇桐背抵在冰涼的牆面上，指尖來回捻著一支未燃的煙，無聲無息地看著眼前的人。

講著電話的人有著高挑削瘦的背影，聲音彷彿浸了雨水般清冷冷的，乍一聽摸不出來跟電話那頭的人關係如何。

又是好幾聲無機質沒情緒的「嗯」，電話被掛斷了。

擱在窗檯的上的手微蜷著，細長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支細雪茄，質感沉厚的深棕色澤襯得那兩根手指格外白皙。

許是嗆著窗外的寒氣了，他輕咳一聲，身體也隨之一顫，久未動作的指尖落下一截燃燼的煙灰。

胳膊被抬高，將熄未熄的半截煙被含進唇間，猩紅的火光再次旺盛地燃燒起來，淡白色的煙霧洇成一團，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煙草香。

從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一截皎白清瘦的腕骨。喬宇桐突然覺得嗓子有些發癢，手底下力氣不自覺重了幾分，白色的煙捲被攔腰折斷。

清淡的香氣隨著呼吸進入肺里，喬宇桐忍不住跟著清了清嗓子。

很輕的一聲。

面前的人影微微一頓，緩緩轉過身來。

光影從下顎擦過鼻尖，最後停頓在融進夜色里的眼睫上。

他嘴裡還含著煙，內勾外翹的眼尾輕漫不經心的一掃，漆黑的瞳孔里照進了一個人的模樣。

那雙眼睛似若桃花，俯首間顧盼生輝，埋在微陷的眼窩中，拉出立體而精緻的線條，隨便鑲個背景都能裱成一幅畫。

直戳眼球的長相，要讓攝影師來形容，那就是鏡頭的寵兒；在經紀公司眼裡，就是行走的搖錢樹；而在喬宇桐這兒，是天降尤物。

一呼一吸一個瞬間，喬宇桐在心底吹起了一聲響亮的口哨——若不是那人眼底的光太過淡漠疏離，那聲口哨幾乎脫口而出。

只見尤物愣了一瞬，隨即站直了身子，兩片薄唇輕輕一動：「喬……宇桐？」

瞧瞧這斷句斷的，乍一聽莫名親昵，勾得人耳朵尖兒發癢，喬宇桐挑著眉梢摸了一下耳垂：「你認識我？」

「那是自然。」那人放鬆身體靠回窗檯上，夾著煙的手指點了點對面商場大樓外的巨形LED熒幕。

喬宇桐瞥了眼自己的廣告，淡淡一笑：「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想……找人借個火。」他自證一般地重新抽出一支煙，「不好意思了。」

那人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也沒什麼不能聽的。」垂下的左手摸進褲兜，似乎想找打火機，掏了半天卻掏了個空，他把煙咬在唇間，又騰出一隻手來，可是上衣褲子都摸遍了也沒掏出他想找的東西來。

英挺的眉毛略帶疑惑地輕蹙了起來，流露出些許茫然，喬宇桐看著他，莫名覺得這個表情怪可愛，毛茸茸的就像雪地里新冒出的一點點嫩芽。

「不用那麼麻煩。」喬宇桐把煙橫在鼻子底下一嗅而過，說話的功夫，已經叼著煙，幾步一跨湊到了離他極近的位置。

喬宇桐的個子要高出一些，面對面貼近的時候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思。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喬宇桐會突然做出這般失禮的舉動，受了驚的薄唇愕然微張著，紅粉之間抿著的那截煙極短，彷彿隨時都會掉下來的樣子。

視線籠罩內纖長而細密的睫毛抖了抖，連帶著眸底的水波也悠悠一晃。

迎著他的目光，喬宇桐笑著低下頭去，嶄新的煙捲挨上明滅的火光，空氣中令人迷醉的煙草氣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