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十點多下了火車，一直到現在下午六點二十，祁言沒吃一點東西，身邊兒方糖還在給轄區發著聲明，絲毫沒有下班的意思。

直到法醫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方糖像是脫了僵的野馬，又躥了出去。

「霜遲你說巧不巧我們又一塊下班了哎——」

木霜遲的不語也是一種默認，默認了方糖扯著他的胳膊打卡下班，稍晚一些的顧思安一臉頹廢的看著漸行漸遠的兩人，內心受傷。

「差不多就下班吧。」顧思安聳了聳肩，「你別跟隊長一樣是個工作狂。」

祁言笑了笑，點點頭。

在他看來，江巡這個隊長稱職又靠譜，從一開始兩個拋屍地點車程的計算到剛剛會議上的發言和決斷，無一不表明江巡對案子有多下功夫。

日近黃昏，祁言看著辦公區越來越少的人，嘆了口氣，自己也該下班了，買藥，順便找個落腳的地方，等著案子破了再好好租個房子。

他剛起身，就看見江巡叼著煙從辦公室晃蕩了出來，腳步停在了自己身邊。

然後江巡扔了一包東西到桌上，「把麵包吃了，裡頭有退燒藥。」

「謝，謝謝隊長。」

「不是給了你時間去買藥了嗎？看你臉色就知道沒吃。」江巡伸手想去試探一下祁言額頭的溫度，但這小孩兒反應太大，像是受驚般偏頭躲開了。

江巡臉色一沉，悻悻的收回了手，靠在桌邊兒倒是很有耐心的等他吃完。

「一次一片，一天兩次，多喝熱水。」

祁言「恩」了一聲，老老實實把藥吃了。

江巡已經在他身邊抽了整整兩根煙了，祁言只覺得背後發涼。

「今兒剛到是吧，有地兒落腳沒？」

「還沒，警隊宿舍還有空房嗎？」

「那還真沒了。」江巡迴答道，「你先住招待所吧，結案了再安排。」

「好，那…怎麼走？」

江巡捻滅了煙頭，「我送你吧，自己記個道。」

祁言背上包，一言不發的跟在江巡身後，直到走到地下停車場，江巡側身開門，才注意到這小孩手裡空空如也。

「你行李呢？」

祁言沒有說話。

「就這麼來的？」

「恩…調令太突然了，也沒徵求過我的意見，就直接被推上火車了，東西好像都是同事幫我事先簡單收拾的。」

「那招待所不適合你，被子都半年沒洗了，這附近有個小旅館，環境還行，你湊合一段時間吧，上車。」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繁華的街頭車如流水，江巡打開了車載音響，播放著幾首舒緩的音樂。

祁言將頭靠在玻璃窗上，半個身子都斜了過去。

他在偷偷的看著江巡的側臉。

他發現自己越看越想哭。

無處安放的情意在這一刻爆炸開來，無論無何他都放不下許逸笙，而江巡這個人，又和許逸笙那麼的相像。

他被自己這個卑鄙的想法嚇到了，隨之又心安理得的接受下來，此時此刻，江巡的認真神情的側臉太過動人，任誰看了都會為之一顫。

江巡趁著等紅綠燈的時候點了根煙，側目看了一下這熾熱目光的來源。

他的眼睛亮亮的，帶著渴望與期盼，江巡不想知道祁言和許逸笙之間發生過什麼，他只是單純的覺得祁言現在這樣很好看，至於他是在看自己，還是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也都沒什麼所謂。

畢竟以後是同事，鬧了沒必要的情緒不好。

「江隊。」

「恩？」

「沒事，就是我聽說…你挺凶的。」

「好好工作啊，別沒事兒琢磨領導脾氣。」

祁言哭笑不得，他頓時覺得江巡這個人好像有點直。

不過不是問題。

小旅館距離分局只有三個十字路口，很近，而且路邊有些小吃，估計也餓不著，祁言開好房間後，江巡給他買了點吃的。

「晚上好好休息，明兒早上八點半，別遲到，別耽誤工作。」

「記住了，謝謝江隊。」

「走了，明兒見。」

祁言，男，二十五歲，父母和姐姐現移民新加坡定居…

事實上，在接到通知的那一刻，方糖就他把祁言的全部資料調出來了，別說他們裕華分局的隊長許逸笙，就連他國小合照都查出來了。

而那份文件一直放在車上，祁言沒發現。

回了家，江巡縮進了房間，半刻猶豫之後，他將那份資料燒了個幹凈。

越大的地方越亂，但如今看來祁言似乎是個例外。

清晨七點半，江巡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隨後長海支隊緊急集合，前往海邊3號碼頭。

濱城的海岸是典型的侵蝕型，昨夜有對小情侶在侵蝕崖上膩歪不慎跌落，燈塔那邊發現的及時，經過一晚上的打撈搜救，小情侶被送往醫院，而搜救隊還打撈出來了一袋東西。

經過海水侵蝕後的肌肉組織。白色編織袋內除了肌肉組織群之外還沉了一大塊石頭，這樣的石頭在附近很常見。

木霜遲神情複雜的將東西收拾了，帶回去做分析。

方糖捏著鼻子，險些沒吐出來。而接下來李子然的電話打了進來，昨天散會後江巡給了他一堆地址，經過將近一夜的搜查之後，還真發現了第三組和第四組骨塊，而且兩組相距並不遠，分別在明珠公園東南角和公園後的原生態湖泊，所發現共計六十四塊上肢骨。

祁言趴在車頭皺著眉頭看地圖，江巡遞過去了一瓶水，正杵在地圖上阻擋視線，「別看了，明珠公園就這麼兩個監控死角，公園附近都是居民樓，東邊蘭花小區，南邊廣美小區，西邊雅麗園區，東邊長海圖書館，至於拋屍地點明珠公園，也在虹宇路上，從二環到市區，包括海邊，都沒離開虹宇路。」

祁言緩緩直起身來，拿開拿瓶水合上地圖，「死角是死角，但是死角周邊的監控總能拍到些什麼吧，攜帶骨塊不是小目標，他怎麼著都得有個包。」

江巡一拍他肩膀，「他是得有個包，但是不一定能拍到他，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