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眼裡一陣慌亂，連忙背過身去，「展某不知白兄所言何意。」

「何意？」白玉堂雙眉緊蹙，「貓兒，你不要把我白玉堂當成傻瓜，不說別的，單說襄陽一案，據大家所言，我本是已死之人，卻因何會突然復活？而你展昭，原已將襄陽王擒獲，只等回京復命，又為何會突然失蹤？……」

「就算如你昨夜所說，你另有使命，那也不該不告而別，而且以你的身手，怎麼會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客死他鄉？還有你的死因為何，兇手是誰？這些事難道你都不想給我個解釋嗎？！……」

白玉堂越說心裡越痛，望著展昭單薄的背影，恨不能鑽到他的魂魄里，去看看這貓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才會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

可展昭卻一直背對著他，閉口不語，直到等他說完，才輕聲嘆道，「白兄，事已至此，其實已無需解釋，展昭之死與他人無關，你也不必去尋什麼兇手仇人，怨只怨展某命里註定，在劫難逃。」

「胡說！」白玉堂登時氣急，「什麼命里註定，爺只知道人定勝天，事在人為！」

他感覺就算他不去抹劍，也快要被展昭氣死，遇上展昭這樣的溫吞性子，簡直就是他的大劫。

可不想他話音剛落，展昭竟突然轉身，一臉凝重，注視著他抱拳道，「既然如此，那展昭可否懇求白兄，好好保重你這條性命，也好替展某看護好開封府和包大人。」

「臭貓你！」白玉堂怒不可遏，他沒想到展昭竟用這話攔他，剛要出言相懟，可看著暗夜中展昭那張白的讓人窒息的臉龐，心中又頓生不忍。

嘆了口氣，無奈道，「貓兒，你究竟把我白玉堂當做什麼？」

展昭微怔，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夜空里漫天的煙塵仍舊遮擋著明月，但飄飄渺渺間還能辨出，此時三更將盡，天已不早。

展昭回眸，沖著白玉堂微微笑起，「白兄乃是展昭今生知己，來世若是有緣，願我們能再做兄弟。

「展昭！」白玉堂渾身戰慄，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的心裡會如此酸楚難抑，「在你眼裡，就只把我當成兄弟嗎？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

「白兄！」展昭驟然出聲將白玉堂打斷，「白兄，時辰不早了，展昭必須要走了。」

「展昭，你就那麼著急去投胎轉世嗎？！」白玉堂臉漲得通紅，急吼一聲，一步跨到展昭身前，伸手將他攔住，「展昭，你難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展昭垂眸，就如一潭無波的死水，「白兄，展昭已經是一隻鬼魂。」

「鬼魂又怎樣？」白玉堂強壓著心底的澎湃，盡量將語速放緩，「只要你不去投胎轉世，我們同樣可以並肩同行。」

「並肩同行？！」展昭抬眼，眼中不知何時已溢滿了淚水，可他卻仍舊用力擠出一抹微笑，回看向白玉堂，「展昭如今只是一縷孤魂，陰氣重重，無著無落，見不得光，見不得人，說不定哪天一不小心便會魂飛魄散，又如何能與白兄並肩同行？」

「不，你可以！」白玉堂上前一步，使勁扳住展昭的肩膀，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往情深，「貓兒，你聽我說，你不是無著無落，我就是你的依靠，你陰氣重重，五爺我有的是陽氣，道家有雲，陰陽兩儀，相生相剋，相輔相成，我們就算是人鬼殊途，照樣可以同修同練，相攜相依……貓兒，我，我的心思你可明白？！……」

白玉堂情難自禁，說著說著便不由地垂眸吻上了展昭的眼睛，他試圖去吻掉裡面那兩滴讓他心酸的熱淚，卻不想觸唇的竟是兩點縹緲虛無的冰涼。

他不甘心，繼續向下尋找，狠狠銜上展昭因為震驚而微張的唇瓣，呼吸間只覺得似有一股冷澀的旋風徑直捲入他灼熱的口腔，貪婪地汲取著他身體里的溫暖。

「唔……不，嗯……不行！……」一絲絲暖流開始侵入魂體，展昭驟然清醒，使勁掙扎著妄圖逃離。

然，他的三魂七魄卻似乎並不太願意，任他如何拚命抑制，依舊如無魘的饕餮一般，驅使著他緊緊依偎在白玉堂的懷抱里，怎麼也不肯放棄。

於是他不得不寄希望於白玉堂，透過被緊封的唇舌，在喉嚨里發出『嗯嗯啊啊』的祈求，「白……嗯，玉堂，你……你放開我，嗯，這……這樣對你不好……」

可白玉堂又怎會輕易將他放開，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愛人，他就如中了迷藥一般，微眯著雙眼，任憑著心底里的執念和渴望，催動著他把展昭越抱越緊，哪怕在外人看來，他懷裡空無一物。

「我不管，我……我就是不要你離開我……」

夜風依舊呼呼作響，頭頂如迷霧般的煙塵，打著卷的慢慢消散於天地之間。

明明暗暗裡，從白玉堂的背後突然飛來一點白光，直拍向他的後腦，白玉堂倏地一下癱倒在地。

「嗯……」展昭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低吟，總算與白玉堂徹底分開，飽嘗了一頓美味的魂體，也終於清亮起來。

「你這展小子，我只說讓你沾一沾他的陽氣，可你倒好，這是想要他的命不成？」

鍾劍離從林子里的一棵老樹後面，懷抱著他那柄厚重的鐵劍，笑呵呵地轉了出來。

「前輩！」展昭一臉窘迫，急忙躬身拱手，「多謝前輩相助，不然，不然展昭定要鑄成大錯了。」

鍾劍離擺了擺手，「唉，其實這也不怪你，你是新魂還不懂人鬼之間要如何相處，其實剛才你若是不想，只需伸手輕拍一下他的後腦，就可以掙脫了事。」

「是，多謝前輩賜教。」展昭再次躬身行禮，「只是不知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鍾劍離腳下一點，縱至展昭身旁，抬手將他扶起，「呵呵，這你放心就是，依老道來看，這樣的機會以後有的是！」

鍾劍離話里透著氣惱，展昭立時體會，「前輩……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鍾劍離突然變得滿臉憤慨，「展小子，你今夜的鬼門關恐怕過不去了。」

「為什麼？」展昭一驚，抬頭望瞭望夜空，天色確實已經不早，「莫非是時辰過了？」

鍾劍離又擺了擺手，「這和時辰沒有關係，是那臭女人用妖術封了你屍身的七竅，要將你練成一具陰屍，所以在封印沒有解除之前，你是永遠也看不到鬼門關的。」

「那，那該如何是好？」展昭六神無主，難怪最近幾日，他時不時的會感覺自己的魂體有些生澀僵滯，原來竟是被人封印。

鍾劍離瞅了他一眼，突然笑起，「你不用害怕，方才我和夜老怪已經把你的屍身盜走，相信他會有辦法救你的。」

展昭頓時恍然，不由驚道，「剛剛是前輩燒了神女廟？」

鍾劍離點頭，「那是，對待那臭女人就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過……」

鍾劍離忽然又搖頭嘆道，「不過，她的妖法太強，幸虧夜老怪在那纏著她……而我現在還不是和她硬碰硬的時候，所以咱們還是快走吧，說不定一會兒她就要來了！……」

展昭一怔，急道，「那玉堂怎麼辦？」

鍾劍離呵呵一笑，「放心，他體內有那顆千年靈芝，在沒徹底養好之前，那女人是不會輕易對他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