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消失的音符」
小說: 死亡倒計時 作者:卜弥色 字數:5383 更新時間:2020-03-15 01:11:09
「泥嚎。」
陶文宇和閻星宸剛走到樓梯轉角,便被人叫住。回身一看叫住他們的是一位身著深藍和服的青年,正端著木質的餐盤。
陶文宇點頭微笑。
「在下安藤直人,聽說你們對我做的,額,該怎麼說。」
「宣傳片。」
「哈伊,是那個。」
「對,啊,那什麼,我叫陶文宇,這位是閻星宸。」
陶文宇友好地展露出他的酒窩,他看安藤端著盤子一直站著,怪累的。不不,重點是盤子里那個豆腐皮,那個刺身,還有那個抹茶糰子……emmm
「安藤君,別站著了,不如我們上去聊?」陶文宇眨眨眼,垂涎三尺。
「這個……」安藤直人看了眼樓上,猶豫起來。
閻星宸接過餐盤,遞給陶文宇:「你先回去,我和他聊。」
「好嘞。」陶文宇回答的極快,反正他也聽不懂,那就讓閻星宸去問好了。
待陶文宇上了樓,閻星宸的嘴邊牽起一絲狡邪的笑。
……
「嗯,不行,嗯,不行不行。」
陶文宇端坐在屋中央,幾次試圖向美食伸出小爪子,又縮回去。
「就嘗一口,就一口。」陶文宇揪下了一顆青團放進嘴裡。
粘粘糯糯,甜而不膩,貝齒咬下去的一剎那,整個餡料都流了出來,沙粒感瞬間充斥在了整個舌尖和齒間。
「嗯~嗯~哦~吼吼」
「你一個人在高/ 潮什麼?」閻星宸倚在門口問。
「你!咳咳咳!」
陶文宇一口食物噎在嗓子眼,咳的臉頰粉紅粉紅的。
「咳,你別突然嚇我啊。」陶文宇拍拍胸口:「問出什麼了嗎?那安藤看起來,挺清爽的。」
「哦?清爽,所以你覺得他和影子沒有關係?」閻星宸輕蔑地問。
「不是,我……」陶文宇也不知為何,聽閻星宸這話這語氣感覺極其不爽。
「那段音符沒有了。」
閻星宸坐在他對面。
「什麼叫沒有了?」
「他說自己作了一首完整的曲,但只用了前半段在視頻里,我請他讓我欣賞一下完整的曲子,可是數據丟失了。」
「數據?他自己作的曲,曲譜總該記得吧?」
「不,他是用計算機作的曲,只有備份,備份卻無緣無故消失了。這個安藤是位程式員。」
「我怎麼覺得他有所隱瞞,自己作的曲,自己怎麼會不知道?」
「這會不覺得安藤清爽了?」
「嘿呀,閻星宸你沒完了?」陶文宇伸出小拳拳朝閻星宸半敞的衣襟揮去:「我又不是春天的母貓,還到處發/ 情?」
「哦?」閻星宸順勢拽過他的胳膊,將其拉至胸前:「是誰第一次見面就往人身上撲的?」
陶文宇抽出手,推開閻星宸,轉身把自己的床鋪拉的離閻星宸的老遠,快要貼近窗門的位置處。
「小爺我躲你遠點還不行嗎?」他念叨。
閻星宸看著他的舉動,毫無意見,甚至嘴角噙著一絲笑意,像是等著什麼。
夜晚,比白天剛來這裡的時候要安靜的多。尤其冬天的夜晚,除了偶爾能聽到幾聲寒風咻咻的聲音以外,也沒有其他生物的聲音。不過,仔細聽的話,在這裡還能聽到一些流水的聲音。
「咕嚕嚕。」
「噔…噔…噔。」
是玻璃珠在滾動的聲音。
陶文宇原本迷朦的雙眼忽然睜開,他盯著頭頂的天花板。
夜晚的月光,如水色,將房間映得半明半暗。
「咕嚕…咕嚕……噔」
彈珠像在他頭頂跌落又彈起一般。
陶文宇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了自己半張臉。
「老師說過,建築房屋的材料會因為一些溫度,濕度的外在原因,而發出響聲,這是自然現象……要科學。」陶文宇這般想著,謹慎的盯著天花板。
屁嘞!現在一個死神不就正躺在自己旁邊嘛!!這旅店一共才兩層樓,這上面根本沒有人住,哪兒來的聲音?!
記憶突然湧上來,當初他也是這樣盯著天花板,於是就看見了長平公主的怨體,陶文宇瞬間縮成了一團鑽進被子里。
「碎覺碎覺,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不是不是,這房子確實有點怪怪的。」陶文宇越想睡,越睡不著,腦子裡忽然充斥了一堆想法,如一團亂麻。
他從被子探出頭,朝閻星宸那裡看去。
他正背對著門,熟睡。
「啊!」
陶文宇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他看見推拉門後探出了一個黑影,一隻細長的手在門上摸索,像是要探尋什麼,但卻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頭頂的珠子聲忽然停了,黑影漸漸侵蝕,瀰漫在整個紙門上。地板的間隙,有暗色的液體流動,那些細長的線條,彙集在一起,緩緩流向推拉門口。
陶文宇壯壯膽,披著被子,慢慢躬起背,手肘撐著地板,他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是一點點的,爬過去。
「到底是誰啊?」陶文宇疑惑。
忽然,一陣氣壓在陶文宇頭頂,黑暗頓時將他包圍。
「星宸?」
「噓。」
閻星宸把陶文宇抱在懷裡,鑽進自己的被窩裡。他附在陶文宇耳邊輕聲道:「就這樣,別動。」
陶文宇點點頭。
玻璃彈珠劇烈的跳動。
陶文宇幹脆把頭都埋進了閻星宸的頸窩裡。
「靠,凶宅啊。怪不得老闆和他兒子都不願意進這個屋子!」陶文宇無聲的吶喊著,他在閻星宸懷裡微微有些哆哆嗦嗦。
二人一動也不動,那液體快要流到門口之際,黑影竟突然縮回去,消失了。此時,彈珠聲也戛然而止。
陶文宇緊張的大口呼吸著,胸口也隨之上下起伏。
「好了,他走了。」閻星宸道。
陶文宇緊繃的弦鬆懈,他從閻星宸懷裡迸出,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一旁。
「今晚不會再有事了,快睡吧。」閻星宸輕聲。
「嗯。」
陶文宇四肢大敞,盯著天花板,放空。
「不行,老子害怕。」
說罷,他咕嚕嚕又滾回了閻星宸懷裡,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閻星宸嘴角噙笑。
第二天,陽光剛透進門窗一點兒,陶文宇就醒了,這一夜他睡的很淺。而閻星宸則已穿戴整齊,站在門外的陽台上,吞雲吐霧。
陶文宇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對,竟然下意識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咳,這場景,怪怪的。」陶文宇局促不安的起身。
「醒了?」閻星宸回頭。
「啊,嗯……」陶文宇赤腳一步步踩在地板上,慢慢走過去。也許是錯覺,這榻榻米踩上去竟比昨天潤滑。
「別抽了。」陶文宇從閻星宸手中奪過煙,碾在木欄上:「會被禁的。」
「去吃早飯吧。」閻星宸指指屋內的食桌。
「哦。」
陶文宇聽話的走過去:「不一起嗎?」
「吃過了。」
「哦。」
陶文宇盤腿坐下,端起味增湯喝了一口。
「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你是不是早知道這間客房有問題?昨晚那個帶鎖的門明明是鎖好的,可是我看見有東西居然在推拉門那裡,如果是人的話,是進不來的吧?」
陶文宇有些鬱悶,怎麼什麼鬼事都讓他碰上了,覺都沒法睡。本以為閻星宸會安撫自己,沒想到這傢伙居然理直氣壯道:
「如果沒有問題,我們來這兒做什麼?看他們封住這間房不讓客人住,就知道有問題。」
陶文宇一想,這倒也是,來之前閻星宸就警告過自己有危險。那就收起自己玩的想法吧,不能再大意了。
於是,他像打了雞血一樣,快速的吃完飯,洗漱完,然後從他的行李箱里,掏出了一個拳頭大的放大鏡。
「你做什麼?」閻星宸看著他怪異的舉動問。
「調查現場啊!如果真的是影子又追著我們來了,可不能坐以待斃。」
「追?追……」閻星宸重複念叨,似乎陶文宇不經意間的這句話,令他察覺到了什麼。
「與其調查這間屋子,不如從活人下手。」閻星宸道:「安藤直人看起來還很精神,可他的壽命卻剩的不多了。」
剛檢查到花瓶的陶文宇突然停下動作:「你看到了?也就是說,安藤,很有可能就是影子的目標?」
「昂,兩種可能,第一種是他本身已無多日,便被那傢伙盯上想要轉化為怨體。第二種,是那傢伙,知道了安藤的怨恨而鎖定了他,誘發他的怨,讓他自損其命。」
「你說的第一種,如果人沒有怨恨,還能變成怨體嗎?」
「嗯,曾經我以為不能,直到上次的事。」閻星宸頓了一下:「除了仇恨,怨還有很多種,你覺得夏旭怨什麼?」
提到夏旭,陶文宇心中咯噔一下。
「他……怨生命短暫吧。」
「就連死神也是懼怕死亡的。而那個人,可以透過人的各種恐懼,怨恨,不安,來達到目的。如果不找出他,後患無窮。何況,我不喜歡被挑釁。」
陶文宇的眼睛不安的亂轉:「所以你覺得,夏旭,果然是成了怨體?」
「不是。」閻星宸回答的果決:「他不是,我看不見他的壽命,但可以肯定的是,醫院裡的那些活死人是。」
陶文宇倒吸一口涼氣:「可那醫院鬧鬼的傳說,不是從上世紀就……」
閻星宸不予否認。
「我沒有感受到那傢伙的存在,所以安藤和他應該還沒有接觸。」
「那那,事不宜遲,我去套套話,看他究竟怕什麼。」
陶文宇走到門口,左看右探,確認沒什麼異樣後,才走了出去。緊接著,他又退了半步,回頭望閻星宸。
「我語言不通,一起吧?」
「哦,客人。」
「啊媽媽媽!」
老闆娘只是偶遇陶文宇並友好地問候,但這著實嚇了他一跳。
老闆娘笑笑:「犬子活你差不多年賽。」
「老闆娘看起來五十幾歲的樣子,安藤要是和我差不多大的話,這算不算老來得子啊?」陶文宇想。
「這間旅館很有韻味,應該有很久的歷史了吧?」
「哈伊。」婦人點頭:「丈夫活我繼承了扎里,初,懷很艱難內。」
正感嘆時,婦人忽然捂住嘴不再說下去了。
「這互近有纜車,祝尼萌玩的開心。」婦人微蹲身軀,小碎步急急退下了。
「哎,那個……」
「好了。」閻星宸攔住陶文宇:「不用再問了。」
「唔。」陶文宇也察覺到了婦人慾言又止,存心隱瞞,只得罷休,「那我們現在做什麼?」他問。
「去玩兒。」閻星宸披上自己的風衣。
「哈?」陶文宇模仿著老闆娘的小碎步跟了上去。
外面有幾位結伴的女生也剛從旅店出來。
「嗨,你們也是來玩兒的嗎,我們正打算坐纜車,一起嗎?」其中一位很漂亮的女生,走過來向閻星宸打招呼。
閻星宸繞過這女生,徑直向前走。
「哈。」女生尷尬的笑笑,轉而盯向娃娃臉的陶文宇。
「你朋友,挺有個性的,有空可以來找我們玩。」女生在紙巾上寫下自己的聯繫方式,塞進陶文宇的手心裡,留下一個迷人的微笑,轉身走向她的小姐妹。
陶文宇低頭,看著手裡的紙巾。
「這樣好嗎?」閻星宸勾起嘴角,問陶文宇。
紙巾在鼻尖飛舞,陶文宇擤完鼻涕,順手將它扔進了垃圾桶里。
「沒關係啊,你又不在乎。」
「你怎麼知道?那女人挺可愛的。」
陶文宇駐足。
「哦~」陶文宇倒著腳步走了回去:「哈哈哈哈哈,哎呀,怎麼頭暈了。」
「你怎麼了?」閻星宸回身問他。
「不知道哈哈哈哈,嗯。」陶文宇結束了狂笑,轉身往回跑。
跑了回去,一口氣跑回了旅館房間。
「哈,哈,嗝兒。」陶文宇喘著粗氣,還因為大口灌了風而不停打嗝。
自己為什麼要跑回來呢,陶文宇也想不通,就是莫名其妙的生氣。但自己清楚,和那女孩兒無關,也不是生閻星宸的氣。一定是自己沒睡好吧,腦袋也暈乎乎的。
想著想著,陶文宇便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蟬在耳邊叫個不停,像秋日裡枯樹葉的沙響。
冬天裡……怎麼會有蟬叫?
陶文宇睜開一隻迷朦的眼,大片的陽光立刻伏了上來,這眼睛睜開了,卻什麼都看不清。
啊,一個涼涼的東西,握住了自己的手,原來是是只冰涼的手。
誰的手?
陶文宇轉頭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好像是個認識的人。
「你……」
忽地,萬千人群黑壓壓的湧來。
別過來,別過來!
蔓延的黑色,重壓著,踩踏著陶文宇襲來。
不!
像席捲而來的風暴,將那冰涼的手與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分開。
陶文宇被壓的喘不過氣兒。
四周混雜著槍聲,馬蹄聲,車輪聲,凄厲地嘶叫聲。
嘶叫聲,叫聲。
等會兒,怎麼會有嬰兒的叫聲?
突然一切都顛倒了,四周天旋地轉起來。
「哈!」陶文宇驚醒,額頭布滿了密密地汗珠。
他像著了魔一般,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那凹進牆壁的空檔,那兒有個小櫃子,是上次陶文宇檢查過的。
他走過去,拉開櫃子。
空空的。
不對,陶文宇索性把櫃子都拆了出來。
他呼吸一滯。
這渾身青黑,皮膚緊皺,不過半個前臂大的嬰兒深深映進了陶文宇的眼睛裡,它臉上還沾著血痂,四肢扭曲的支棱兒著,從牆櫃間的縫隙,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陶文宇一驚,持著的木板掉在一旁。他盯著面容可怖的死嬰,嗓子像堵了塊石頭,喘不上氣。
嬰孩兒動了起來,向陶文宇這邊滾來。陶文宇跌坐在地上,不停往後退。
「別走。」
耳邊一聲女子輕喚,一道倩影從門後掠過。
陶文宇驚的扭頭一看,一件臟舊的白色和服晃過眼前,影影綽綽。
振袖拂過陶文宇額旁,他忽淡定下來,不再那麼害怕。
陶文宇慢慢站起來,走上前,抱起了死嬰。
「乖。」他輕輕拍著嬰兒。
「陶文宇!」
一陣黑煙煞過,閻星宸急忙從屋外進來,廊下的風鈴響了兩聲,陶文宇雙肩一松,醒了過來。
咯勒咯勒的骸骨掉落一地。
「你抱著一堆骨頭髮什麼愣呢?!」閻星宸急忙把陶文宇拉到身邊。
陶文宇雙手垂落,他看著閻星宸直搖頭。
「我不知道啊。」陶文宇看到那堆發霉的骸骨,驚慌失措叫道:「有鬼,這屋子鬧鬼,昨晚……」
「噓。」閻星宸捂住陶文宇的嘴,攬住他的脖子帶進房屋角落裡。
「昨晚可不是鬼。」閻星宸壓低聲音道:「剛才的事別聲張,那人今晚還會來。」
「咚咚。」門聲響起。
「客人,您沒事吧。」
一定是屋內的動靜,惹得旅店的人上來了。閻星宸手一揮,將地上的骸骨隱藏了起來。
「鎮定一點,去開門。」閻星宸拍拍陶文宇的肩。
安藤站在門外,他看見陶文宇,低頭笑笑。
「您沒事就好。」
「你要不進來?」
安藤身形一頓:「不了,我有件事想告訴和您一起來的那位客人。」
陶文宇眯起眼,疑惑的打量他。
「怎麼了?」閻星宸走過來問。
「您好,曲子我找到了。」安藤道。
二人隨著安藤去了他的房間。房裡昏暗,只有兩台電腦亮著。
「你平時在家裡工作啊?」陶文宇問。
安藤微笑,眼鏡片上反著白光:「做IT的,時刻都在工作。」他從桌上拿起一張光碟放進光碟機里。
閻星宸抻脖看,疑惑的眯起眼。
「特意刻了張盤?不容易,怎麼找到的?」
「原來是掉在床底了,呵呵。」安藤也不再多說。
「哦~謝謝。」
「客人能喜歡,我高興。」
滑鼠聲點了幾下,那熟悉的背景音樂從電腦里傳了出來。
「sao mi mi-la la mi sao mi……到了。」閻星宸跟著哼出譜。到了,該到末尾的曲了,該到狄子聯繫影子的曲子了。
「ruai嗞嗞嗞嗞」
「怎麼回事!?」閻星宸皺眉。
這樂曲忽然一陣嘈雜聲,然後又是一陣空白。
「ruai-mi fa do la~ruai」
最後一個重音落在ruai音。
「沒了?」陶文宇疑惑:「這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一部分消失了?」
安藤拿出光碟,皺起了眉頭,搖搖頭。
閻星宸打量他,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