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總覺得造化弄人。

我從來沒想過還會見到陳決遠。他偏執的程度也讓我大為驚愕。還好我現在已經不再是譚泊，不再受他的掌控與桎梏。只是希望，我作為李青藤的這一生能夠平靜一點，不要再和他有過多的牽扯。

曲卿所在的療養院在稍遠一點的城市邊緣。護理人員慌張的語氣讓我有些擔心，我沒有為了省錢坐公交，而是直接打了車過去。

……

這扇門裡面是原身的外公。我曾在日記本里看到過李青藤寫過，自從他的外公患病以後，行為舉止愈發顯得異常，記憶像是秋日落葉般大片缺失，很久很遠的事情記得很清楚，而最近發生的卻時不時忘記，有時候記憶還會穿插混亂，不分時段。

站在一旁的女護理顯得有些抱歉和焦急，「我們怎麼說都沒辦法，他就是不出來，還讓你過來一趟，實在是麻煩了。」

我沒有理會她的道歉，而是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誰呀。」裡面老人的的音調有些顫，聽起來像是垂垂老矣的幹樹枝。

我清清嗓子，使聲音變得柔和微微尖銳，試著按照曾經『李青藤』的方法，說，「是我，爸爸，我沒帶鑰匙。」

「哦？」裡面的人安靜了十幾秒，我皺眉，就當以為這個方法行不通的時候，裡面突然傳出來樂呵呵的笑聲，「是我的寶貝妍妍呀，今天放學那麼早啊。」

我順著他的話，「是啊，爸爸快點開門。」

我往後退了一步，只見門把手輕輕的一轉。門慢慢的開了。

原身的外公看見我，伸著手就要過來擁抱我。我並沒有抗拒這陌生的，它讓我覺得溫暖又熟悉。

擁抱了一會，老人卻莫名地忽然哭了。

「爸爸錯了，不和你吵了。你好好獃在家裡。青藤和苗苗還小，他們需要你。」

看來是記憶混亂了。

正如日記本里所述說的那樣。老人每次把自己關在衛生間再出來的時候，都會把李青藤當做自己逝去的女兒，對她千萬囑咐著，不要生氣，不要出去，彷彿時間結點回到過去一般，這樣自己的女兒就不會因為一時的憤怒和羞辱選擇輕生。

「我不會出去的。「我輕拍他的背，安撫著。一次又一次重複這句話。

直到他站累了，才躺在床上，即便如此，還緊緊握住我的手，雙眼看著我如劫後餘生的慶幸，卻又含著淚，「妍妍，爸爸做了個夢。」

「什麼夢啊？」

「我夢見你不在爸爸身邊了，我嚇壞了，後悔得不得了——」

我眼圈微紅，「我不是在這麼？你是不是困了啊，困了就睡一會，我一直都在。」

「好，好......」老人小聲的嘀咕了一會，安靜的睡著了。

我給護理人員使了個眼色，悄悄出了房間。站在走廊里對她囑託，把衛生間的鎖給去了，下一次最好不要發生同樣的事情。

她連忙答應。

......

我離開的時候已經下午了。順道去了不遠的醫院看了眼原身的妹妹 。她還在睡覺，似乎因為疼痛眉頭微微皺著，瘦的彷彿就剩一副骨頭架子，長得水靈得很。跟秦雪一樣漂亮，都是美人胚子。

心裡倏忽百感，卻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我在她床頭放了一罐青蘋果味的硬糖，就走出病房。

做了兩趟公交回去，天都暗了。

晚上夜市都開了，煙火氣濃得讓人沉醉。我點了一些小食，就著啤酒吃起來。辣的甜的鹹的酸的，淋漓暢快，彷彿前二十幾年都沒有過過真正的人生似的。

吃飽喝足，回家路上，穿過巷口，春天的天氣還不算熱，但是路過垃圾箱的時候還是不免得捂著鼻子。

細小的嗚咽，像是一根若有若無的線，時不時竄進我的耳朵，我低頭一看，是一隻出生不久的金毛。

主人也算是有點良心，給它扔了一床小被子裹著。

這年頭，居然連金毛都會被扔棄，我心裡暗暗稱奇。也或許這狗得了病，不好活。家裡條件實在不允許才出此丟狗的下策吧

。

想起年幼時想要只狗卻被父母駁回的願望，我輕輕把金毛提起，放在旁邊一個幹凈的紙箱子里，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