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其實帶著很強烈的污臭。這裡是近海，肯特城的垃圾、油污、莫名死去的屍體、獸類的葷腥。以及各種煤船產出的污穢。

我彷彿在整個濁臭的世界裡游泳。

海水一波一波的漫過我的頭顱。我需要不停的將自己的嘴巴和鼻子向上提升望著，以防海水進入淹沒我的氣管。

咋日我去墓園，威茲的屍體已然不見。又有誰會去拿一個商人死去多年的屍體。

這一切只能說明，湯姆·威茲這個人已然暴露，尚且不確定是哪方拿走。但事情暴露真相，已是在不久的將來。

拿走屍體，或許正是拿著這座腐爛多年的肉身去進行某種血緣鑒定。

女王如今已年滿六十，常年傳出身體不適的言論。

看來皇室退出議會日久，也不見得真正退出。身後的游輪已離我越來越遠。

我逐漸能夠感覺到，身體里某種感覺體力的消逝，而此時救生圈的重量便是如此重要。

我不能倒下，不能死在如此漆黑的夜晚海洋里。偌大海洋，埋葬我的屍體，甚至沒人知道我在這裡死去。

這樣的死去，太過沉痛。

我慢慢說服自己，順著海水。漲潮的波浪助力了我不少的遊動。

陸地已在前方。身後游輪的聲音已越來越遠。我甚至可以聽見岸上歌聲。

「用釘和針把他蓋好，釘和針，釘和針——」

「釘和針會鏽蝕彎曲、鏽蝕彎曲、鏽蝕彎曲——」

一個浪頭再次打了過來，淹沒了我的頭顱，索幸，唯一慶幸，我來到了岸邊，海水漫過我的腳踝和身體。

但幸，我已觸到了岸。

救生圈被我牢牢掌在手中，手掌因為過於強烈的摩擦，已經血污淋淋。

我大口呼吸著空氣，為自己劫後餘生。

岸邊的歌聲越來越清晰，像是哪家修道院在進行夜晚臨睡祈禱合唱——

「用黃金和白銀把他蓋好，黃金白銀、黃金白銀——」

「黃金和白銀我們還沒得到，我美麗的淑女——」

歌聲凄厲，彷彿末世訴說。

鬼怪的歌聲。我慢慢撐著最後的力氣向更靠岸的岸邊而去。

我的面前，是一座超高的垂直牆壁。此時，我便在這牆壁，亦就是堤壩之下。

堤壩直接爬上去，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九十度光滑石壁，我非壁虎，但好幸，這種垂直牆壁，都會有石梯。

我慢慢走在石梯下，我的身體慢慢出了海水，身上那件從西聯邦王子那拿的睡袍早已浸濕，濕黏黏的掛在我的身上。

頭髮也已完全濕透，渾身上下，我都是完全從海里剛撈出來一般。

頭髮正還在不斷的向下滴著水。身體感覺十分發燙，我已打了好幾個噴嚏，鼻中彷彿仍然有什麼東西堵著。

我知道，我已生病。

而讓我更為驚奇的是，石梯之上，溫斯利正坐在那，像是等待了我許久。

我驚得快要後退，但退路便是海洋。我退無可退。

我撫平心緒，強自鎮定，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