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褚琅攜幼歸秦府,婢子怠慢糕點涼
小說: 丹心行遠路 作者:绯雀大人 字數:2306 更新時間:2020-03-15 20:01:16
馬車晃晃悠悠,秦庸系在窗棱上的那顆裝了顧之遙乳牙的香球也左右搖晃,磕在車廂板上發出丁零噹啷的聲音。
顧之遙看著香球出神。
秦庸與阿蠻常氏留在宮中,還有許多事情要稟明皇帝,顧之遙不便於留下聽著宮中秘辛,祝成棟便送他與褚琅回秦府。
昨夜秦庸離開馬車為他請大夫,到了今日便發現宋如煙自戕而亡,把那鄭清風也嚇破了膽。二人這戕害皇室的罪名怕是洗不掉了,連宋家人與鄭家人也都要受到牽連。
他很擔心。
不是擔心宋家的人,而是擔心秦庸。
哪兒那麼巧呢,他出去一趟,囚車裡那二人便畏罪自盡,這事逃不開皇帝的眼線,皇帝真的不會懷疑秦庸嗎?
顧之遙幽幽嘆口氣,覺得略略有些精神不濟。
他從昨日開始便有些心神不寧,與秦庸插科打諢時還好,如今驟然自己一人在這馬車中,周遭都是秦庸留下的痕跡,一時心中的種種不安齊齊湧上心頭。
也罷,自己無法插手幫忙的事便不要想了,馬上要到秦府,護好褚琅是正經。
午時還未到,車隊一行就到了秦府門口。
祝成棟上次來秦府看望姨母表弟還是三年前,當時親賢剛剛到了幼學之年,秦家宴請賓客,褚琳帶著他來秦府吃酒。
從那時他便隱約察覺出,姨父與姨母之間並不和睦。
兩人面上看著相敬如賓,但總歸少了那麼些意思。自家爹娘每日都要絆嘴,感情確實吵不散的。當時秦庸剛剛十一歲,尚在總角之年,扎著兩個羊角髻卻偏偏要扳著一張臉。
那時的秦庸不像如今一般,萬千情緒都收斂在心中,小時候的他對秦正齊和秦賢的厭惡幾乎滿溢出來。他不迎客,也不應承,下拉的嘴角告訴著所有人:我不高興,別來招我。
如今的秦庸已經不會讓你看出她心中所想,顧之遙怕不是獨一份,他哥哥只消一個眼神這小東西就要屁顛屁顛地伺候上去了。
祝成棟嘆口氣,幸而今日是他送褚琅與顧之遙回府,若是二人獨自回覆,叫那親賢落個下馬威,顧之遙從此在秦府怕不是都要被那人欺負了去。
秦府門上的人來應門,見是太太回府,也沒見什麼激動的神情,只表情淡淡得讓轎夫把三位主子抬進府中便不再多話。
秦府的的下人都是秦正齊與親賢的,當年褚琅帶來的老人早便不剩下什麼了。彼時秦庸年齡尚有,秦正齊有心可待正室,褚琅又是個不愛爭搶的性子,自然是好擺布的緊。
轎夫一路把三位主子抬進褚琅的院中,待主子們下了轎,便一言不發地抬了轎子離開。
孫媽媽回來這一路都與褚琅陪在一處,她自打見了褚琅便心中喜歡,如今顧之遙身邊有錢氏兄弟伺候著用不著她,便索性伺候褚琅的起居。
褚琅以前的下人無不溫柔和婉,不然她也不會是這麼個溫吞的性子,如今驟然得了孫媽媽這種風風火火的老媽子,竟也投緣。
孫媽媽攙著褚琅,四下打量——秦府不若褚府那般大,褚府畢竟是個將軍府,秦府只是在秦正齊這一帶才發跡,褚府的派頭自然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
秦府四進四齣,剛剛一路看過來,影壁、抄手游廊都雕砌了芙蓉花的浮雕,想這秦老爺竟是個愛花之人。正房有兩間,前頭那一間並著小院是秦老爺的住處,褚琅與秦老爺並不宿在一處,而是帶著秦庸住在後頭這一個小院。
褚琅睡正房,東廂房秦庸住,西廂房空著,如今……
褚琅蹲下身子替宋芝瑤攏攏衣領:「東廂房庸兒已經住了,西廂房給遙兒可好?」
顧之遙本想還如同在下邳城那般與秦庸睡一間房,可在褚琅面前她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只乖乖點頭。
祝成棟倒是忍俊不禁,顧之遙有多黏著秦庸他是知道的,在下邳城的小秦府這二人便宿在一間房,回了京城是不能再在一個屋子裡頭擠著了,他看著顧之遙挑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好表弟,表哥可替你守住秘密了。
顧之遙見祝成棟一臉揶揄,皺皺鼻子不吱聲,把巴掌小臉往面紗底下縮。
——本來是想帶著斗笠的,畢竟斗笠總比面紗透氣舒坦。可斗笠到底是不便利,他人小,再戴著斗笠活像個大蘑菇。
早上秦庸便命下人回秦府中把西廂房給顧之遙拾掇了出來,如今也不用如何布置,錢多多錢滿滿把顧之遙的糖盒子、平時把玩的小玩意兒、衣裳都擺進去,顧之遙便能住了。
院中原本已月余未曾灑掃,所幸秦庸想的周到,早上便派人回府收拾,現今看來並不如何髒亂,與褚琅離府時別無二致。
這座小院兒里清幽僻靜,有假山一座亭子一間,亭子下面是養著錦鯉的池子,池水不深,池子上有曲曲折折的小石橋。院子四周栽了不少竹子,纖細修長,只可惜春天剛到,竹子還沒有變回原來的翠綠色。
褚琅引著祝成棟與顧之遙到亭中坐下來歇腳,一邊往池子里扔些玉石逗錦鯉浮上來吃,一邊與二人拉家常。
「遙兒便在這院中陪娘聊聊吧,雖說發了疹子要少見風,但總悶著到底是不好,左右亭子里避風,稍微坐坐也可。」
顧之遙是樂意聽褚琅話的,自從顧姨娘去了,已經兩年不曾體會過有娘的感覺,褚琅待他如同己出,他承情得很。
「姨母這小院兒倒是幽靜,待遙兒住進來少不得要添些小孩兒的玩意兒,到時候可就不這麼幽靜啦!」祝成棟摸出他那柄摺扇,呼啦呼啦地扇起來。
在下邳扇扇子都說要患頭風,這京城可比下邳冷得多,顧之遙見他這德行都替他牙疼。
「能有什麼的,」褚琅回頭命下人送了盤糕點上來,「還得等會兒才能用飯,遙兒墊墊肚子。我看過幾日庸兒得空了,讓他帶人在西南角裝個鞦韆才好,小孩兒哪有不愛玩兒的呢。」
糕點是一盤拔絲白果,用雞蛋與糖做的,小孩兒多數都愛吃,祝成棟看了直搖頭:「這麼多糖,遙兒正出牙呢,表弟回來見了要擺夜叉臉了。」
「偏你話多,」褚琅拿瓜子扔他,「僅吃上一回兩回也不礙什麼事,遙兒這幾日忌口嘴裡定是清淡,背著庸兒吃兩塊也沒什麼。只能吃兩塊,嗯?」
顧之遙點頭,他其實不怎麼貪甜,倒是秦庸對他出牙的事兒緊張的不得了,糖盒子都收了起來一日只給一顆。但他樂得逗褚琅開心,見褚琅好似故意幫他偷吃糖,便執起筷子去夾那盤中的糕點。
噹啷一聲,銀筷子戳到白果的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顧之遙竟是沒能把白果夾下來。
他撂下筷子,一時三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這不開眼的下賤坯子,端上來的糕點竟是冷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