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鳶黃昏時方才回至康王府，手裡還提著食盒。有餘就在門前迎他，萬鳶甫一見他，便忙問起柳冬，聽聞那人一整日都待在房中歇息時，萬鳶有些訝然，可心情卻好了許多。

穿過迴廊，一路行至庭院。正是黃昏落日時，晚霞爛然，抬首望去，霞色潑滿了天邊的雲團，透著淡淡的霞光。

初春里，吹過的縷縷清風，送走了依稀留下的冬意，院里的柳枝新芽，不知自何時起，便已由鵝黃轉嫩綠，無端吹來的春風，卻吹動了綠柳垂絲。

踩過地上的落花枯枝，在春風拂面而來時，他輕合了摺扇，細嗅春風裡的淡淡花香。

庭院里很是安靜，可他愈是走近那間小房，心頭便跳得愈快。

有些緊張。

握在手中的扇柄，鬆了又握緊，他看著那扇緊閉的朱漆房門，又低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食盒，不由有些猶豫起來。

正午時被柳冬打中的眼睛還隱隱作痛，他不必攬鏡自照，下晝時去見景墨，看他看著自己時忍俊不禁的模樣，他也知是眼睛被打青了。

記起來後，萬鳶又覺得自己買盒紅豆糕，為討好那人的自己有些傻。

他沒有叩門，直接輕推而開，舉步跨過門檻，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房中很是安靜，萬鳶放輕了腳步，繞過屏風，輕輕地行至榻邊。

柳冬此時睡得正沉，萬鳶將手裡的食盒放下後，便又行至榻邊，俯身近看他的臉。正午時留在他臉上的傷已然好了許多，至少臉已沒有再高高腫起。

微涼的指尖，不知何時撫上他的眼角。萬鳶想起他欲哭不哭的模樣時，最是令他動心，然，就算這人不作何表情，冰冰冷冷的模樣，他也很是喜歡。

指尖輕劃過他的臉龐，輕輕落至柔軟的唇上，萬鳶微垂著眼眸，看著自己的指尖，蹂躪著那張紅潤的薄唇。在見那人似被驚擾到，微微蹙起眉時，方才不舍的收了手。

萬鳶步出門外，吩咐了侍女備好熱水後，他又回至房中，行至床榻邊坐著，低眸看著柳冬的睡容。

想著這些時日以來，為得到此人，所使的手段，是連自己都覺下作。可愈是難得的人或物，他只要認定了，便必定是他的，所以他從來不稀罕別人送來的。

他讓柳冬進了大牢，還讓他挨了杖刑，而後又把他鋪子給燒了。萬鳶想讓他什麼都沒有了，最後只剩自己，便不會再想著離開。

現在是茶鋪沒了，下一次說不準是柳宅沒了，又或是……他的夫人。

熱水很快備好，萬鳶在沐浴之後，方才回至那間小房裡，侍女點燃了熏爐里的沉香後，便將房門輕輕合上，低垂著眉目，邁著蓮步退至房外。

萬鳶抬手，散下了綰起的烏黑長發，頓時，青絲如瀑，順滑的披散於肩上。他掀起錦被，而後輕輕地上了床榻，將柳冬抱在懷中，心滿意足的嗅著淺香，緩緩合上了眼眸。

可他睡得不沉，至少懷中之人醒來時，他還是察覺得出。

甫一睜眼，入目的，便是柳冬一臉茫然的模樣。

「餓嗎？」萬鳶放開抱著他的手，笑容盈盈地問道。

他先前便說過了，只要柳冬聽話，他就會對他好些。

「我、我怎會還在這兒……」柳冬訝然地看著萬鳶。

「不然你還想在哪兒？」萬鳶輕挑了眉梢，問道。

柳冬有些迷茫，他愣愣地看著萬鳶片刻，隨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莫非他方才以為自己已然回至夫人身邊，不過只是他的一場夢罷？

「餓了沒？本王問你的話，你還未回呢。」語氣溫柔，可眼底里的寒意，卻讓柳冬覺得心驚。

「不……不餓……」柳冬蜷了蜷身子，「天色甚晚，我已有兩日未回去了……我……」

話音未落，卻被萬鳶打斷道：「要吃紅豆糕嗎？本王回來時給你帶的。」

柳冬聽他這麼說，微微怔了怔。是特意給他帶的紅豆糕麼？

可是為何對他這麼好……

他自是沒有忘過那日承歡時，萬鳶罵過他的話。

「不吃就算。」萬鳶等了良久，也等不到那人回答，火氣自是上來了，「待會兒本王拿去喂狗，也不給你。」

柳冬仍舊沒有理他。

他是知道今日又回不去，也不想再與萬鳶多說什麼，只默默翻了個身，以背而對著他。

萬鳶臉色有些難看，瞪著那人的後背半晌，方才伸手抱著他，而後咬了一口他的耳垂，柳冬身子頓時僵在他的懷中。

溫熱的氣息，全數呼於他的脖頸，萬鳶低垂著眼眸，輕吻過他白皙的脖子，便一路往上吻去，舌尖輕舔著他的眼角，在他害怕微顫時，萬鳶微微笑了起來。

春夜裡，靜的可怕。靜的耳邊只聞萬鳶的呼吸聲，再不聞其他。

那是比靜，更令他害怕的。

「王爺，放過我吧……」

「有餘曾帶你見過王府里的古物吧？那些東西，皆是些想來巴結本王的人送的。」萬鳶撐起身來，笑容淺淺地看著他的側顏，「說是世間難得一見，可得來太過輕易了，不值得本王的喜歡。」

柳冬顫了顫身子，回道：「可我沒有斷袖之癖！」

「巧了，本王也沒有，可本王就是看上你了，就是想收你做男寵，不行嗎？」萬鳶伸手把他的身子扳了過來，他看著柳冬，不禁抬手撫上他的臉。

「你想回去見夫人，也不是不行，若不然這樣，待本王把你玩膩後，就把你送回去，如何？」說著，萬鳶躺了下來，抱著他給他數自己的好，「你想，你若是應承了，你便可把茶鋪開去京城，也不敢再有人擾你做生意，還有，本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家財萬貫，而今時年雙十，況且，你還年長過本王，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柳冬心下有些惱火，可他實在不想又惹急了萬鳶。聽著萬鳶說這一通話時，他恨不得再給他一拳。

說的是什麼混賬話！

他是把他當作王府里，放著積塵的古物嗎？

此話他很想問出口來，可終還是咽回肚中。不論他說什麼，問什麼，那人只不過當他是玩物罷了，又怎會想過他的感受。

「此事先不急著答應，眼下，先去陪本王用膳。」說著他坐起身來，抬手邊順著長發邊道，「今日回來時，聽有餘說，你覺藕片太鹹了，如此，本王待會兒讓他們做的清淡些。」

柳冬聞言，只沉默著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