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這？」我愣了一秒，順口回了他一句，「你住在我家，不就是我家蘇顏嗎？」

本是無意間的一說，蘇顏卻一下沒了表情。聲音極度委屈，「原來是這樣啊！是因為我住你那所以你才說我是你家蘇顏啊…」

聽他這麼說，我愣了愣，一個「嗯」字哽卡在喉，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實在不習慣這樣低沉的蘇顏，我剛想開口解釋一下，卻被一個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

「蘇顏，南城…好久不見。」聽到這個聲音，我皺了皺眉，這個聲音的主人，我很熟悉，向余——我曾經最好的哥們之一。

「嗯，好久不見。最近好嗎？」我沒說話，倒是和他半點交集都沒有的蘇顏先開了口，表現得異常熱絡。

「還不賴。」他走到桌前，點點頭，嘴角帶笑。經過我走向蘇顏時淡淡地掃了我一眼，雖然速度很快，但我還是看到了那眼神里的蔑視。

「呵呵，什麼不賴啊，聽說你都有好幾家連鎖店了，」見他朝自己走來，蘇顏站起身來笑呵呵地看了看他，又偏過頭來朝我眨了眨眼。示意我主動一點，和他交談。

我抿了抿嘴，沒理他，埋著頭一個勁地往嘴裡塞東西。倒不是我不理解蘇顏想讓我和曾經的好友和好的心思，只是能在我患上抑鬱症後還避之不及的人，我實在是不想理。

看我這樣，他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和向余交談著，內容十有八九聊的是從前，我和向余還有他之間的事。似乎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挽回我們早已背離甚至分裂的關係。

與他的熱情相比，向余顯得冷淡多了，有一句沒一句地答著，甚至有些不耐煩。偶爾主動說兩句，問的還是關於蘇顏曾經在遠方開的公司的事。

可即便這樣，兩人還是奇蹟般的聊了好一會兒。就在我吃得快要吐了時，兩人終於結束了對話。向余簡單地向蘇顏告別之後，便向衛生間走去。他離開後一會兒，一直站著不知道在想什麼，連我叫他都沒聽到的蘇顏朝我說了句「他去下衛生間」後，也跟了上去。

蘇顏去了好一會兒沒回來，我有些不放心。看著他壓根沒碰的飯，想了想，拿起紙巾擦了擦嘴便推著輪椅去找他。剛到衛生間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爭吵聲。聲音的主人正是剛剛還好像「交情甚好」的蘇顏和向余。

裡面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捏著輪椅扶手的手緊了緊，有些自己都理解不了為什麼會選擇這麼做的在衛生間門口聽了起來。

「向余，你他媽嘴巴放幹凈點。誰有病了？」蘇顏的嘶吼聲傳入我耳內。我愣了幾秒，不分場合的笑了起來。蘇顏這個人啊，我很了解的，他從來不會也懶得沖人發脾氣，永遠都是一副冰山樣。從我們認識到現在，能讓他發脾氣的事，十有八九都是與我有關的。

「難道不是嗎？」向余的聲音傳來，夾雜著嘲諷與笑意，「他要不是有病，幹嘛好好的卻把自己當成啞巴和殘障來活，還一直自欺欺人地說什麼北苑死了的鬼話？」與之前馬上反駁不同，這次蘇顏沒有馬上回答，反倒停頓了許久。在這寂靜中，我想著向余剛才說的話，只覺得好笑，這個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著會是我一輩子好哥們的人，現在卻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罵我有病。多麼可悲又多麼可笑。日久見人心，這句話說得可真好。

蘇顏依然沒有說話，向余也就沒再追問，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蘇顏，你別再自欺欺人了，其實你也很清楚吧，南城他現在就是個神經病。我勸你啊，離他遠點，這種病，弄不好，可是會傳染…」向余的話沒說話便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

「向余，你他媽再敢多說一句我弄死你。你還是人嗎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別人不理解南城，你還不理解嗎？你可是他曾經最好的哥們，怎麼可以這麼說他。他要知道了，該有多傷心，該有多傷心。」

蘇顏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聲里傳來，沙啞得像是哭過。

因為鬧得太大，衛生間門口圍觀的人開始慢慢增多。有的人甚至推開了我，堵在門口，也不上前阻止，饒有興趣地看了起來。

裡面的聲音被外面人群的議論聲蓋過，我根本聽不清。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牆，動了動從向余說話就一直緊握著的手指，才發現手心已經鮮血淋漓。我恍了恍神，笑得有些自嘲，一直以為傷多了也就習慣了;以為在承受了數以萬計的辱罵後已經可以把這些話視為平常，不堪重擊的內心也已百鍊成鋼。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還是會疼。

將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重重呼了口氣，推著輪椅擠了進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向余被蘇****在身上毆打的場景。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還以為蘇顏變成了一個溫柔的人，可看他現在的那狠勁，壓根和溫柔，沾不上半點邊。

「蘇顏，夠了！別打了。」

聽到我的聲音，蘇顏和向余都停止了動作，眼睛睜得老大。過了好一會兒，蘇顏才最先回過神來，看著我，眼神飄忽不定，滿滿的愧疚與擔憂。高高舉起的拳頭極慢地放了下來。

「南城…你，你怎麼會在這？什麼…時候來的。」蘇顏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說著。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後推著輪椅到他面前，定定地看著他身下已經鼻青臉腫的不敢看我的向余，緩緩開口，「向余，蘇顏打你，我跟你道歉。」

聽我這麼說，蘇顏和向余幾乎同時看向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南城，為什麼，要給這種人渣道歉。他…」蘇顏眉頭緊皺，不解地看著我。我沒回答他，只是接著對向余說道「向余，蘇顏打你是他不對。畢竟你也沒做錯什麼，只不過是說出心裡話罷了。」我扯了扯嘴角，笑得更燦爛了，「不過向余，既然你覺得我有病那以後還是當陌生人的好。不要像今天，自己貼上來了，還一臉厭惡甚至還要擔心會被傳染。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好。你會噁心，而我會累。」說完，我像以前相處的十餘年裡同他告別時一般，眨了眨眼。背對著他揮揮手，揣著滿是心疼地看著我的蘇顏便走了。

「蘇顏，我累了，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