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蘇顏沒有被我激怒，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但正是他這樣的一動不動，讓我更為難過。這個傻瓜，都被我欺負成這樣了，卻還是心甘情願地縱容著。

「南城，」靜立許久，蘇顏忽然慢慢地向前走去，喑啞的聲音伴著行李箱滑動的聲音一起落入我的耳內，讓我的眼淚瞬間決堤，「你從來沒有愛過我，而我卻一直騙自己說你是愛我的，只是相比他人的轟轟烈烈愛得不明顯。我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可還是沒辦法逃脫出來。畢竟從愛上你開始，我就沒想過要如何去不愛。但是南城，現在我卻決定要放棄你了，哪怕代價是把這份愛割離身體。」

結束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蘇顏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後，我不斷勸慰自己，你設的局已經圓滿結束了，以後安心和北苑過日子，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可還是忍不住問自己，明明一開始就是我設好的局，明明現在的就是我期待的結局，為什麼現在，我卻開心不起來？

「蘇顏，你真是個傻瓜。」終於忍不住，我拿起手邊的東西砸到門上，對著蘇顏消失的方向神經質的指責他，「明知道我是利用你了都還不生氣，還要留下來，還要對我這麼好。明知道我愛的是北苑還敢這麼孤注一擲的來愛我。」

「我也是個傻瓜，明明一開始就只打算利用你卻偏偏在你身邊出現別人時發覺自己竟然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你了；明明發覺自己都喜歡你了，卻還是這麼輕易就放手了。」

蘇顏走了，時間好像一下過得很慢，怎麼也捱不到天黑。又好像一下過得很快，都天黑了我卻還是不知道自己在這段時間裡，到底想了什麼還是沒想什麼。

「南城。」

我不清楚自己渾渾噩噩的坐了多久，只是北苑進屋開燈時我已適應不了那突如其來的光亮，那麼柔和的光竟會覺得那麼刺眼。

「都10點了怎麼還不睡？也不開燈，是在等我嗎？」

北苑走到我面前，有些埋怨的看著我問道。

我沒有回答她，也沒有回望她。眼神半天找不到聚焦，注意力全聚中到了她話里的時間上。

都10點了啊！都這麼晚了，蘇顏。你怎麼還不回家？是不是，不想回來了？

蘇顏，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南城？怎麼不回答？」沒聽我說話，北苑有些不解地搖了搖我，對我的反應很是不滿。

「北苑。」雖然不想與她多有交流，但畢竟讓她來的是我，而且我覺得有些事，有必要和她說清楚，所以沉默了一下，還是正對著她，啞聲開了口。「我其實，並不是心甘情願的讓你住在這。」

「嗯。我知道啊，我也理解。畢竟誰在受了那麼深的背叛後心裡都會留下陰影。你現在能讓我回來我已經很開心了，我不會怪你的。」北苑說得很大方，臉上儘是理解，可那麼理直氣壯的話里卻沒半分愧意。

「呵…」我不禁笑出聲來，倒不是覺得她為人怎樣，只是感到自嘲。愛令智愚，曾經愛著北苑時一直覺得她雖算不上完美無缺，但是絕對是個值得愛的人，哪怕剛在一起時蘇顏左右勸誡，我也充耳不聞，固執的認為她好，把她所有缺點視為可愛;現今不愛她了，才又覺得自己的眼瞎，看清了她的諸多醜惡。

「怎麼了？怎麼，笑了？」許是發覺了我的不對勁，北苑一下收了表情，眼睛緊扣著我的臉，似要將我看穿。好一會兒，才轉移了目光，帶著點失望淡淡道，「南城…你變了。」

「變了。」我聽著她的話，忍不住又喃呢了一遍她的詞，告訴她，「北苑，對你我或許從來就沒變過，我只是不愛你了。」

「不愛我了？」北苑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問我，「你怎麼可能不愛我了？如果你不愛我，你怎麼會為了我拒絕了所有人的示愛？怎麼會為了害怕那些人傷害我讓自己擔上同性戀的名號？怎麼會為了我不惜毀了蘇顏名聲？怎麼會為了不讓我離開，幾次三番懇求我？怎麼會為了我和蘇顏鬧翻，把他打到住院？怎麼會因為我的離開受不了打擊一度不能說話不能行走？怎麼會…」

「那都是曾經了。」不願多聽，我打斷了她，用一個曾經檢討了我從前所有的痴情，所有的愚笨，所有的不甘與怨恨。

「曾經？」北苑被我的話逗笑了，精心雕制好的面具土崩瓦解，佔滿不滿的眼裡儘是嘲諷。看著我，好像看一隻她飼養來看門的狗。開口時聲音尖銳而刺耳。「南城，如果那些都只是曾經，那現在呢？現在你看到我回來不也照樣對我笑臉相迎，一心期盼我回來嗎？」

「現在？」我歪著頭看著她，說得風輕雲淡，卻並沒有直接挑明，給她留了最後一點尊嚴。 「北苑，幾年前我愛你，可以為了你放下所有尊嚴，去求別人;可以為了你自甘墮落。自私自利，去算計蘇顏，來換取和你在一起的哪怕一個可能;現在我愛蘇顏，照樣可以為了他穿上所有偽裝，去幫別人;可以為了他傾其所有。自私自利，去算計所有人乃至自己，讓他有個好的未來。」

「愛？未來？南城，你是活著搞笑的嗎？」北苑因我的話變得稍顯癲狂，尖聲告訴我，「南城，這個世界上根本不需要什麼愛，兩個男人也更別想談未來。就算你們分開了也是。你以為你成全了蘇顏？呵…南城，我該說你傻還是你天真。我告訴你，蘇顏早就毀了。從高中你為了保護我騙人說追你的是蘇顏;從你和我在一起後蘇顏還是義無反顧地守著你;從蘇顏愛上你那刻就毀了。」

北苑的話像針一樣扎在我身上，針針劇痛，卻又不敢濺血。我在這樣的痛楚里身心俱疲，卻無法反駁她絲毫，只能被動的聽下去。

「你知道蘇顏為什麼去了a城嗎？」我沒插話，北苑停了一下，蔑視的看了我一眼後，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情緒不再那麼激亢，卻是冷得殘忍，「你以為他是因為你說了那些話，差點打死他讓他心灰意冷？不是。蘇顏那麼愛你，怎麼可能因為你的傷害就那麼輕易的讓你自我傷害。他啊，其實是被人逼走的。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南城。因為你的自私，讓他背上了同性戀乃至小三的名號，讓他惹怒了那些喜歡你的人，讓他落得人人避而遠之的下場，讓他在被你打得遍體鱗傷後還被揍得半死。現在你良心發現，放他走，佯裝不愛他，你以為就能成全他嗎？早就晚了。蘇顏早就已經墮入地獄，你這樣做，除了加深他的絕望，他的難過，根本給不到他一絲半點的幫助。」數落完，北苑解氣的坐在沙發上，笑魘如花的用一句話檢討了她要闡述的所有，「南城，蘇顏自從背上同性戀這個名號開始就註定失去所有了，而你不同，你還有選擇，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你就可以你曾經追求的一切—無論是好的名聲還是錢財還是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