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不希望我來嗎？」蘇顏沒有回答我，只是抬頭盯著我，反問道，眼裡的哀傷刺得我心如刀割。

我無言以對，只能不斷的低著頭躲避他的目光。心裡的愧疚越來越多，堵得我難以呼吸。

我沒說話，蘇顏倒也沒繼續為難我。只是反握住我的手，告訴我，「南城，北苑沒和我結婚，今天早上，她跟我說了一些話後我就跑來了。」

「她告訴我，你是真殘疾。她說，你雖然不喜歡她，但她還是狠不下心恨你，看你一個人。她讓我好好照顧你，不要讓那麼害怕孤獨，那麼無助的你，再一個人孤獨終老。她還讓我告訴你，她是真的喜歡過你。當初和你在一起時，她確實是為了報復我才追你的。可後來你對她的好，和她的一點一滴她都記在心裡。只是她從小家境就不好，她不想再受苦了，所以後來才選擇和我爸在一起。之前和我媽一起來找你，她真的不是貪圖那五百萬，她本來就打算找你的，想和你重歸於好。可是你卻看清了你的心，不需要她了，所以她才那麼極端的利誘你。甚至在被你拒絕後，為了再報復你，答應和我結婚。」說著，蘇顏握著我的手緊了緊，又繼續道，「南城，我現在才明白，其實北苑才是真的喜歡你。不然不會當初明知你不喜歡她，還裝傻充愣的和你在一起，不然也不會現在又為了你，放棄我，放棄安穩的未來，放棄供她消費的錢財。而我，卻根本不配稱自己喜歡你。因為我的喜歡太自私了。不考慮你的感受，不考慮你的名聲，不考慮你的未來，那麼盲目的堅持著自己想要做的事。害你一直因為我的存在而苦惱；害你的生活因為我的存在而亂七八糟；害你…」說到這裡蘇顏已經哽咽到不能出聲，好半天，才流著淚語無倫次的說出下句，「害你因為我，因為我失去雙腿。南城，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喜歡你的，都怪我，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對不起，我不該喜歡你的。我不該的。對不起，對不起…」

蘇顏的淚不停從眼眶劃落，伴隨著他的話，灼燒著我的肌膚，乃至靈魂。我無措的擦著他的淚。心亂如麻。時至蘇顏哭泣的前一刻起，我都沒想過要和他在一起，因為我自卑且懦弱，因為我怕拖累他，因為我怕他是因為對我心懷愧疚才想要留在我身邊。可是現在聽蘇顏跟我道歉，聽他一聲聲重複著不該愛我，我卻動搖了。

這個人，只聽北苑說我是真殘障了就不計前嫌，不顧一切的跑來；知道我殘疾的原因，又把所有的錯全部歸結到身上自我責怪，甚至，覺得他十年如一日堅持的愛是錯的。為了我崩潰卑微到這種地步。而我，卻因為自己的自卑，顧慮，怨恨，一次又一次的傷他入骨，自認為對他好的替他操盤人生；自認為對他好的退出付出。把他從失望推到絕望。讓他怨恨自我。也明白了，蘇顏想要和我在一起從不會是因為心懷愧疚，因為他，從始至終，都在用真心待我，半點假意也無。

「南城，你別擔心，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我會離開你。只是，我希望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想帶你再帶你去…。」蘇顏欲言又止，說得不著調，卻讓我動搖的心安定下來，讓我所有的猶豫，都有了終結。明明想和我在一起，明明不放心我一個人，明明被愧疚淹沒得除了在我身邊無從救贖，可是蘇顏還是考慮到我害怕他在我身邊是因為愧疚，考慮到我自以為是的高傲，考慮到我喜歡的是北苑，所以沒有選擇和我在一起。為我退讓那麼多。甚至，連自己都退讓了。而我，卻自以為是的糾結那麼多。真是蠢透了。

「蘇顏，你看著我。」想開了，我終於鼓起勇氣看向哭成個小孩兒樣的蘇顏。伸出手捧起他的臉，小心擦拭著他的淚。看著有些呆愣的看著我落淚的他，費力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蘇顏，你確實不該喜歡我，因為我是個陰暗而自私的人，我一點都不配得到你的喜歡。」

「南城，你說…」蘇顏想說什麼，我卻伸手堵住他的口，不讓他發聲。害怕他一出聲，我就沒勇氣把自己的偽裝撕開。

「蘇顏，你先別說話，你聽我說。好不好？」用的是詢問的語氣，可是我卻沒讓蘇顏回答，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蘇顏，我從來沒喜歡過北苑，一直以來我喜歡的都只有你而已。只是當初我害怕自己承認了就會踏入同性戀的行列，就會失去自己費盡心思靠偽裝得來的一切，就會面對更多的未知，所以故作不知，一味逃避，才沒告訴你，也沒告訴自己，我喜歡你。」說著，我抬起頭看了看蘇顏，看著他眼裡的驚訝，欣喜和不可置信，心疼的反覆摸著他的眼角，繼續說道，「我會和北苑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我喜歡她。只是我不想讓她有一點和你在一起的可能。所以當時，我明知道是她向你表白的，還是故意顛倒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