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的大殿從前便清冷，更遑論如今教主不在，且唯一有權能夠隨意出入此殿的暗衛刃也不知所蹤。

「你當真要這樣做？你究竟是什麼人？」琳棲一臉不可置信，眼前的少年因為生了一副好面龐，總是讓她不由自主便丟了警惕，那些一個人的時候周全無比的思慮，以及謹慎提防，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就全拋到腦後去了，如果不是現今的局面......

其實先前她是一直覺得雲行喜歡教主，畢竟聽聞教眾傳言，真真假假，大抵可以猜出來這兩個人些許故事，不過是，一個英雄救美，卻只是因為那美人生著與先前所喜之人一樣的面容，於是這美人便因愛生恨，時而弄出些動靜以博人眼球。

大概是這樣吧，她刻意將自己在這個狗血的股市裡扮演的可笑又可悲的角色忽略掉。卻真的沒想到，這事情竟是自己想多了，雲行眼中分明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愛恨情仇求而不得。

教主的目的，她已經漸漸想清楚了，大概是要將武林盟埋在雲水的內應引出來，教主告訴自己，是因為對自己心存懷疑，或者已經不是懷疑而近乎確定了，那麼，唯一的，想必左護法也知道教主的計劃。

不曾想，自己還是一時嘴快將教主行蹤告知了雲行，雖然不算泄露——畢竟自己和雲行都沒有要將事情透漏給武林盟的動機與意圖。

只是不知眼下的境況，教主又猜到了幾分呢？

她微微掙扎一下，縛在身上的繩子依舊不見鬆動。她抬眼看上座閉著眼睛休養，絲毫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圖的雲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換了些緩和語調，「這樣說吧，你究竟想幹什麼？同我有什麼關係？」

這殿中原本就建造的十分幽深，如同林中蛇鼠故意避開陽光向地心而行的洞穴，空氣中是幽冷香氣，也不過是教主常燃的余香。這些都令琳棲心中格外壓抑。

暗光里坐上少年面龐似乎更顯出幾分陰鬱，他輕輕緩緩的嗅了嗅，然後微微抿著唇，帶著淡淡的自諷，「我也是身不由己，但並不怕告知於你。」他自坐上下來，走到琳棲身邊，將淺藍純色的袖袍挽起來，赫然露出青紫色的縱橫猙獰的血脈，少年覆手摸了摸，有些悵然的仰頭，「教主自作一手好聰明，非要將我逼到這裡。」他言辭間一直帶著笑意，於是琳棲很有些糊塗，她不知他究竟是因為天降的契機而些微歡愉，還是只是因為這不得已的對立而難受。

不管是哪一種感情，她還是想勸一勸他，雲水教真的不是看上去那樣簡單散漫，教主也不是等閑之輩，這一點她自己就親眼見識過，家醜未報，她好不容易確定了他們相同的立場，就算自己是單相思，就算單單算個朋友的立場，那些應該說的話，有邏輯沒有邏輯，都應該說出來。

可是這樣一抬眼，一下子就撞上少年仰頭時秀氣的喉結，有些怔忪，有些出神，再抬眼，是俊秀的下頜，少年的神情張狂又脆弱，絕望卻恣意。

色授魂與，不知凡幾。

一瞬間電石火光，她想，大抵飛蛾撲火，明知死局，還要義無反顧，便是這樣一眼萬年的罪孽。心中是擂鼓一樣的顫慄，悸動，憐憫，喜歡。她看的有些出神，全然忘記了自己閑暇的境況，喉嚨中滾動著的話全部消亡掉，卻幾乎脫口而出，沒關係，你想要的，我都儘力幫你。

然而很快就清醒過來，她的力量太小了，縱然一時間豪氣幹雲，說出這樣的話，想必在雲行耳中，也只是笑話。

雲行此人，徒徒然有一張欺人面龐，其實多謀陰險，兩面三刀，他有好多缺點，幾乎都是從前自己深惡痛絕掛在嘴上的不屑貶義，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唯獨看了他這樣一眼。

真是鬼迷心竅。

琳棲幹脆低頭不再言語，這小姑娘自小就有一股子不願服輸的氣勢，杯子家裡誇讚驕縱，從來不會真的覺得有什麼事情是自己真的做不了的，大抵如果真的有這麼一件事情，也只是因為她努力的不夠。

「既然教主給了我這樣的機會，我自然不能辜負，你不是也想報仇嗎？我便也給你一個機會。」雲行動作未變，淡然開口，琳棲並沒有說話，他也不覺得有什麼異常，按照自己早現向好的說辭繼續引誘，「你是一直留守此殿的暗衛，除你之外的剩下三個暗衛都不知所蹤，教眾人不知內情，定然覺得你深為教主倚重，況且前些日子左護法也曾出面為你的可信度做過保障，如此一來，只要你願意與我配合，我事成之後一定設計幫你報仇。」

他頓了一頓，卻見琳棲依舊低頭沉吟，似還猶豫不決，他若有若無的嘆了一口氣，「聽聞她們時常誇你聰敏，我卻從不曾看出來過，蘇葉一心想要扶持沈長風做教主，不過因為沈長風是容易把控之人，可是自從先前的事情，她已然知道我等不是那樣的人，故而此事，就算不是為了給你復仇，我與她之間也只有你死我活，再無第三種可能。」

「不過，」他看了一眼依舊一言不發的琳棲，心中有些莫名的嘲諷與生氣，頓了一頓，語氣也漸漸客氣生硬起來，「同你說這些。不過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日後......可你若非要如此坦蕩的不願意，倒也沒有什麼一定要留下的必要。」

琳棲只覺得心中一聲輕響，周邊終於真實起來，她低著頭，牽著嘴角淺笑，「這便是威逼利誘嗎？難為你這樣不辭辛苦用在我身上。」

話音一落，雲行神情已經微微有些晦暗，琳棲卻終於揚起頭，他其實少見琳棲這樣的，更近乎有些屬於一個女人的嬌美又狡黠的笑，琳棲說，「我只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