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寂深看著他，不知道怎麼的，就是覺得拒絕不了，他放下了水杯：「好。」

「你休息吧，你睡著了我再走。」

蘇執悟點點頭到床上躺下，封寂深替他關了燈，只留下一盞暖黃色的床頭燈，他靠著床頭的櫃子坐在地毯上。

他感覺蘇執悟這個人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一般人睡不著會跳過安眠藥使用鎮定劑嗎？

「我只要陪著你就可以了？」他問，對於蘇執悟他最起碼是感激的，在他最想要遠離冷風的控制時，給了他一個容身之所。在此之上，好像還存在著亟待噴涌而出的情感。

「少爺和我說說話吧，你好久沒和我說話了。」蘇執悟說，語氣有些可憐，「或者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封寂深微微皺眉陷入了沉思，過了很久昏暗中才傳來他的聲音：「雖然我確實沒有過去的記憶，但是我的本能並不想記起來什麼，或許那些記憶並沒有什麼意義。」

他說完才感覺自己可能失言了，轉過頭果然看見蘇執悟一臉心痛得不敢相信的表情，他趕緊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蘇執悟眼裡的失望快要將封寂深淹沒了，他嘆了口氣：「我對你……很重要嗎？」

「很重要，非常。」蘇執悟的尾音有些哽咽，極力地抑制自己。

「那你希望我記起來嗎？」

蘇執悟睜著眼睛看向天花板，沉思了片刻慢慢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微笑：「或許不想吧，就像少爺說的，過去可能確實沒有那麼美好。」

蘇執悟側過頭，忽然伸手摸了摸封寂深的頭髮，動作十分輕柔：「我的少爺就應該是這樣的，即使是過去的記憶也不能束縛你，我也不能。」

那一瞬間，燈光映照在他眼中，彷彿照進一灣清池，波光流轉，帶著萬千情愫，讓封寂深的心跳都跟著慢了一拍，他沒想到蘇執悟會這樣回答。

這個人似乎總是能明白他心中所想，從來不讓他失望，是因為太過在乎他了嗎？

封寂深不說話了，兩個人彼此沉默了一會兒。

「冷風是不是和你提條件了？」封寂深問。

「他想讓我協助他和政府敵對。」蘇執悟說，「他和政府之間發生過什麼我之後會找人去查一查的。」

「到時候如果發生什麼事我會幫你，畢竟也是因為我才讓你被他威脅。」

「嗯，少爺不必介意。」蘇執悟點點頭乖巧地閉上了眼睛，和白天的他不同，此刻就像一隻安靜的小貓，「少爺，我要睡了。」

封寂深看著他鬼使神差地說：「你睡著我就走。」

直到身邊人傳來平穩的呼吸，封寂深才悄悄站起來，回身望著那個縮在被子里的人。

他確實從沒有想過深究自己的記憶，甚至為此感到無比輕鬆，可是在看見蘇執悟的時候卻有些猶豫了，現在他也無法確定自己的想法。

自己以前和他又是什麼關係呢，僅僅是少爺和管家的話，值得他付出這麼多嗎？

他們應該有更深的羈絆的。

早上的時候選擇離開的引路人陸陸續續拿著行李出來，被消除有關昨晚的會議的記憶後拿著遣散費離開。

他們對蘇執悟依舊是感激的，所以離開前都到蘇執悟面前鞠了一躬，蘇執悟也一一微笑回應，他此時正在廚房裡忙活，心情看起來還挺好，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Eva剛從卧室里出來，穿著紅色的針織睡裙，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上前踢了趴在牆邊偷窺的池澤一腳：「你幹什麼呢？」

池澤指了指廚房：「Eva姐，執悟哥在做飯！」

Eva也瞬間睜大了眼，跟著探頭，果然廚房裡蘇執悟穿著一件米色休閑褲和白襯衫，長發規整地在腦後束起，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手在煮著粥。

「Eva姐，你見過執悟哥進廚房嗎？」

「我來的比你還晚你還問我？不過也奇怪，Boss可是我見過最會享受的人，十指不沾陽春水啊。」

正巧夜鶯下樓來，看著他們眯眼笑了：「沒吃過吧，蘇管家做飯特別好吃！」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你，你吃過？」

「吃過啊，不過好像十三走後他就不怎麼進廚房了。」夜鶯笑了。

夜鶯是醫生，對生死看的比別人都淡，就這麼說了出來，但是孟十三的死對於引路人來說都是件悲傷的事，畢竟他做了很多引路人都不敢做的事——救濟。

池澤和Eva都有一瞬的失神。

想當英雄的人多，敢走這條路的人少。

「去喊少爺吃飯吧。」夜鶯拍拍池澤。

「不用了。」蘇執悟端著餐盤走了過來，上面白凈的瓷碗盛著香甜的糯米南瓜粥，還有煎蛋和烤腸，明顯只有兩人份，「給你們烤了麵包片。」

「喂，差別待遇啊蘇管家。」夜鶯眼巴巴看著蘇執悟端著早餐上樓了，連帶著已經饞成哈巴狗的池澤和Eva留在原地哼哼。

屋裡封寂深也已經洗漱完畢，正在換衣服，衣櫃里都是蘇執悟按照他從前的喜好挑的，西服居多，玫瑰紫、藏青、深藍，顏色也巧妙，他想了想索性只挑了一件普通的黑色短袖襯衫。

他的身材保持的特別好，不算胖，手臂上的肌肉很結實，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格外合適，尤其是腿部的線條，健碩而有力。蘇執悟偷偷欣賞了一會兒才出聲喊他吃飯，喊他吃飯。

「明天我帶少爺去買幾件合適的衣服。」顯然封寂深失憶後整個人的喜好也改變了。

「嗯。」封寂深走出來，和蘇執悟面對面在屋裡的玻璃桌前坐下，「這是你做的？」

他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甜糯適中，溫度也恰到好處。

「少爺喜歡的話，每天都會做給你吃。」蘇執悟也跟著喝了一口粥，看錶情應該是喜歡的，他有些開心，雖然很多喜好變了，也總歸有不會變的東西。

「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多虧了少爺。」蘇執悟倒沒說謊，雖然不是深度睡眠，但他真的難得好好睡了一覺。

封寂深點點頭；「我看你好像做噩夢了。」

蘇執悟喝粥的手微微一顫差點灑出來，封寂深抬頭看他，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隨即勉強地笑了一下：「偶爾會做噩夢。」

早飯吃得很快，蘇執悟慢慢放下勺子，抬起頭看著封寂深說：「少爺，我昨天想了想，既然你不記得我了，也沒有想要找回記憶的想法，那我們就算是重新認識了。

「其實我覺得挺好的，以前你也總是說，如果我們能在彼此很平常的歲月中相識，很多事或許會更美好。

「雖然現在的局面也有一些糟糕，但好在我們都比過去更自由了。」

封寂深心裡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也可能是從蘇執悟的眼睛裡看見了難以掩蓋的情感，他的心臟忽然間跳動得很快。

「少爺，你現在能接受男人嗎？」蘇執悟小心翼翼地問，「能夠接受我嗎？」

所以他們以前是……封寂深徹底愣住了，他們以前是愛人嗎？

「我……」封寂深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沒有想過這種問題，也對愛情這種東西並不嚮往，可如果是這個人的話……

「我能追你嗎？」蘇執悟笑了笑，直白且坦蕩，「現在少爺的處境比較危險，只能留在燈塔，在你可以離開之前，我會讓你離不開我的。」

陽光從窗外落在他的白襯衫上，這樣幹凈的人說著喜歡，封寂深的眼睛慢慢睜大，整個心臟如同被流水包裹著，溫潤潮濕。

他沒有辦法拒絕，儘管他不知道這種本能的直覺是否正確。

忽然門被敲響，兩個人的思緒都被打斷了，夜鶯把門推開一條縫，笑眯眯道：「打擾一下哈，蘇管家告白後請到四樓診療室來一趟謝謝。」

他迅速說完迅速躲了出去。

蘇執悟再回過頭時樂了，讓他這麼一搗亂，有些緊張的氣氛到稍稍輕鬆了一些：「沒給他準備早餐，來報復我了。」

不過看來他今天是得不到答覆了，蘇執悟淺笑認命般站了起來：「總之我說的少爺好好考慮一下，畢竟你以前就離不開我，少爺，你不想離開我 ，即使是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