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的醫療室里大部分都是銀光閃閃的鐵製品，明亮而不刺眼的白光籠罩在研究室中。各種先進的醫療設備，熒幕上的紅色數值不斷地跳動變化著。

他帶蘇執悟到進門左手邊的一間屋子，裡面擺著幾張鐵制辦公桌，還有一張診療床，他為蘇執悟拉開一張有軟墊的椅子，取了一摞檢查報告坐在他對面。

「你先看看吧。」夜鶯笑著把報告遞給蘇執悟，他的笑總是能讓人在他面前放鬆下來，「少爺的身體指標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催眠沒有影響他的健康狀況，這是好事。」

檢驗單上的數據蘇執悟並不是都能看懂，籠統地翻了翻，等著夜鶯繼續說，夜鶯從他手裡準確地按住一張指給他看：「這是催眠留下的痕跡，確實如冷風所說，外界強行去破解會對腦部造成很大傷害，我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蘇執悟身邊的氣息幾乎立刻就變得危險起來，夜鶯笑著將準備好的糖水遞給他。他太知道怎麼給蘇執悟順毛了，蘇執悟喜歡吃甜的，暴躁的時候甜味會能安撫他的心情。

看蘇執悟的戾氣稍微退去了，夜鶯繼續說：「蘇管家，我知道你心裡只有你的少爺，但是我們不能意氣用事。我不像沉默能厲聲勸阻你，但是我們的心意是一致的。」

蘇執悟嘆了口氣：「我明白，辛苦你們為我Ⅰ操心了。」

他搖搖頭正了神色：「我接下來要說一個我的猜測，涉及的問題可能有些嚴肅。」

「冷風說過他會在戰鬥中失控對吧。」夜鶯看他肯定地點頭，蹙眉深思，「我在檢查的過程中差點忽略了一個小細節，以至於我後來的想法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按理說我的異能力在操控少數細胞的情況下，無論是分裂重組還是細胞的流向，幾乎是準確無誤的，但是在少爺的體內，被我標記的細胞一直被一種能量吸引直至融合。」

他翻開檢查報告中的一頁，那是一張腦部掃描圖，其中一個地方被紅色的光譜填滿。

「這是普羅維登斯之眼的能量？」蘇執悟道。

「對，我標記細胞檢測他的大腦功能，而他的能量恰好也集中在腦部，導致我差一點就沒注意到細胞的流動並不是我Ⅰ操縱的結果，而是這股能量與我施加的標記產生了某種共鳴反應。」

蘇執悟也皺起了眉，他大概能猜到夜鶯的意思了：「你繼續說。」

「我進行了進一步的檢測，少爺的能量和全知之眼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三，和我們這些明顯被全知之眼施捨的不同，他已經近乎於能量本源。」夜鶯盡量放慢了語速，「我猜測這就是他失控的原因，就好像急於回收孩子的母親，異能對於本源具有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蘇執悟感到不可置信：「本源，有這種可能嗎？」

「只能說從來沒見過，但是數據給出的事實就是如此。」

他再次喝了一口糖水，拿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如果只是催眠他還可以想辦法，但是對於全知之眼帶來的能量，人類能夠做的實在是太少了。

他的大腦中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整個人都一激靈，夜鶯趕緊拍拍他的肩：「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蘇執悟放下水杯，嘆了一口氣。

他想到了「第二隻眼計劃」，如果可以利用那項技術是不是能將本源能量提取出來。

這個想法毫無疑問會將他推向陰謀的中心，故而他暫時將這個念頭拋諸腦後了。

「你也別太擔心，在長吟企業的時候少爺並沒有失控，說明只要讓少爺盡量遠離類似大量使用異能的場合，失控還是可以抑制的。」夜鶯安慰他。

蘇執悟露出一個微笑，夜鶯肯定是為了這件事熬了一宿，黑眼圈都出來了：「辛苦你了夜鶯。」

夜鶯不在意地笑笑，換了一個舒服的閑聊的姿勢，單手撐著頭扯開話題：「昨天不是還苦大仇深的，今天心情倒是不錯啊，還告白，可酸死我了。」

「嗯，我昨晚做了一個噩夢，關於過去的一些生活，才發現我們的過去充斥著太多的噩夢了。多虧這一點我忽然就想通了，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吧，我會把他找回來的。」蘇執悟說著眼睛亮晶晶的，「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放手讓他去選擇新的生活，但是果然還是不行。」

「唉，剛剛被我打斷了啊，後來呢，他答應你了嗎？」

蘇執悟神色有些失望：「倒是也沒有拒絕我，應該還在猶豫。」

「是不是你嚇到少爺了。」夜鶯偷笑，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放下心，我覺得沒有人能抵擋得住你的魅力。」

蘇執悟笑著點點頭站了起來：「我要回去找他了。」

「去吧去吧。」夜鶯揮揮手，又說，「不過，本源的事情你暫時不要和他說，我也不是懷疑他啊，只是不相信冷風，本源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也是，如果本源能量出現在人體的消息被泄露，想要對此進行一番研究的大有人在，封寂深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好，我明白。」

夜鶯也站了起來，觀察著蘇執悟的表情，眼神中有幾分猶豫，張了張嘴最終放棄一般笑笑，目送他離開。

他其實有一個完全合理的猜測，封寂深的失憶或許也與本源能量有關，但是……

門被輕輕地關上，他才重新坐下，視線沉重地落在那幾張檢查單上，那上面清楚地顯示著封寂深腦部的掃描圖，全知之眼的能量就像是一團劇烈燃燒的火焰，在他的腦中潛伏。

他天生笑面相，此刻也繃緊了唇線，隨後就著蘇執悟的糖水喝了一口。

蘇執悟整理了一下情緒，一樓客廳傳來池澤嘰嘰喳喳的聲音，他一下樓才看見封寂深從卧室到樓下來了，池澤正圍在他身邊說個不停。

封寂深顯然是應付不來池澤的熱情，雖然耐心地聽著，但是面上有點局促，蘇執悟看了一會兒覺得頗有喜感，要是以前的少爺知道自己要有這麼一天，估計怎麼也不敢相信吧。

小池據說因為大家的離開心情也一直很低落，一晚上沒睡，這會兒終於精神起來了，也是好事，蘇執悟就這麼看著，沒過去打擾他們。

封寂深說他能感到自由應該是真的，畢竟作為黑道封家的獨生子，他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任憑所謂的家人將他營造成一個冷血殘忍的家主。

蘇執悟望著他現在褪去偽裝外殼的模樣反而感到格外真實。可能這樣不必那麼圓滑，也不必殘忍狡猾的樣子才是封寂深一直想要成為的人。

現在這樣就很好，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