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就在夢與醒之間掙扎著，第二天到學校時，徐子煜眼底泛紅。

他前桌見他，一驚，問：「失戀啦？」

徐子煜遲緩的抬頭，回她：「睡不著。」

前桌嘖嘖嘖，「思春了。」

徐子煜看著她，抬手指著前門，說：「看到那個門沒有？你給我滾出去。」

前桌嘻嘻哈哈的轉過了身。

宋荊川一向是踩著上課鈴聲到學校的，就如此刻——

有兩個小姑娘在天梯上鬧，一看到宋荊川，立馬收了架勢，手挽著手回了教室，嘴裡道：「快上課了。」

像是一個移動且無聲的報時器。

徐子煜這時在補作業，他寫字速度很快，但寫的字太丑。大致瞅一眼，都以為他在練狂草。還是要自己都看不出來的那種。

宋荊川前腳坐到板凳上，鈴聲後腳就打了起來。

他不緊不慢的拿出課本、作業，一一在桌上擺放整齊。

這時徐子煜轉身問他借物理作業。宋荊川抬頭看他，忽然伸手扣上他手腕兒。

徐子煜一愣，問他：「幹嘛。」

迎著宋荊川的目光，他有著閃躲的意味，頗是不自在。

宋荊川鬆開他手，說：「別動。」然後碰碰

他眼角，問：「哭過了？」

「你才哭過。」徐子煜揮來的他的手，轉過身去，耳尖有點兒紅。

宋荊川在後面笑。抽出物理作業本兒遞給徐子煜。

……

徐子煜睡了一上午，課間也處於一種迷茫的，喝了假酒似的的狀態。

宋荊川站他身邊，抬手揉了把他頭髮，嘆口氣，由他繼續睡，自己回座位整理課堂筆記。

陸柯和謝承湊過來。陸柯看著徐子煜把自己窩成一團的背影，笑道：「可別睡傻了。」

謝承在一邊兒附和著嘲諷。

宋荊川笑著讓他們小聲點兒。陸柯聽的嘖嘖兩聲，看向宋荊川的眼神兒微妙不少。

宋荊川迎著他這眼神兒看回去，目光澄澈，內里的心思一目瞭然。

陸柯登時一個寒顫，轉頭把目光落謝承身上。

謝承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根皮筋兒，正在給徐子煜扎頭髮，他攏了徐子煜頭頂的一小撮毛，毛手毛腳的扎了起來。

扎的還挺結實。

徐子煜大概是睡死了，愣是沒察覺出有人在行不軌之事。

謝承看著自己的『大作』，捂著嘴小聲的笑，直至拉著陸柯回了位置，才喪心病狂的大笑出聲。

這時班導悄無聲息的飄到他身後，拍了拍他，溫溫柔柔道：「什麼事兒笑的這麼開心啊？」

謝承一抖，連忙沒沒沒沒沒什麼事兒，頭和手同時搖晃，生怕班導不相信。

班導笑笑，說：「沒什麼事兒你都笑的這麼開心，隔壁辦公室都聽的一清二楚。那要有什麼事兒，房頂還不得讓你掀了？」

謝承連忙不敢不敢不敢，順便眼珠子一轉，定格旁邊看熱鬧的陸柯，張嘴把人拉下了水：「老師，剛陸柯講了個笑話，我才笑的。」

正在看戲的陸柯一秒變臉，他睜大眼睛，一副無辜模樣，說：「啊？什麼笑話？」

班導看向謝承。

謝承臉都綠了。

那廂宋荊川看著這一幕小聲的笑，笑完，他緩緩把自己背脊軟化，趴到桌上。他看著前面的徐子煜，呼口氣，臉上表情一會兒無奈一會兒又氣的咬牙。

徐子煜睡到了中午。陸柯他們都訂好外賣了，他才悠悠轉醒。

聞著飯菜的香味，徐子煜解凍似得由慢到快動作起來。他轉身，眼巴巴的看著宋荊川桌上的面。宋荊川迎著他目光看上，一個沒忍住，笑了出聲。

徐子煜不明所以，只看那邊兒站著的陸柯見他醒了，指著他喪心病狂的大笑。徐子煜下意識摸了摸臉，轉回身去摸桌上的鏡子。

他捏著鏡子看，瞬間愣怔，但緊接著他就怒氣沖沖的扯掉頭上的皮筋兒，面露凶光，一副吃人模樣的朝著陸柯撲過去。

陸柯笑的岔氣，捂著肚子依舊不消停，邊笑邊道：「你的面…」

徐子煜吊著眼看他，一手拽過包裝袋，轉身回了座位。

——等他吃完再找陸柯算賬。

宋荊川戳戳他後背，說：「轉過來。」

徐朝辰停下手上的動作，轉了過去。宋荊川抬手理理他頭髮，說：「你轉過來吃。」

「沒地方。」徐子煜看著他一桌子的書說。

宋荊川當著他面，極快的把書理整齊，盡數塞進桌肚。「現在呢？」他問。

徐子煜又不敢看他了，只說：「不擠嗎…」

然後就見宋荊川抿了抿唇，說：「哦。」

哦——

徐子煜端著面就轉了過去。

他小口小口吸著麵條，矜持的不得了。在學校吃飯向來沒什麼食不言的講究，陸柯家教好的不行，可他那邊還就是最吵的。

徐子煜也挺多話的，可現在他楞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宋荊川挑起話頭，問他：「睡了一上午感覺怎樣。」

徐子煜咬斷麵條，道：「感覺下半身癱瘓了。」

宋荊川笑道：「屁股都坐疼了？」

這就有點兒微妙。

徐子煜強行面不改色的點點頭，抬頭飛快的看一眼宋荊川，之後又低下頭去專心吃面。

他現在的吃法跟宋荊川一模一樣，就是那種挑起幾根麵條，慢慢吸著，慢慢咀嚼著的，最後在慢慢咽下，看的人鬧心的不得了。

宋荊川咬著麵條，一個沒注意，它掉回了湯里，濺了宋荊川嘴角幾滴湯汁。

徐子煜又一次抬頭偷看，看到這一幕，他不知道怎麼想的，或亦是想都沒想，很是自然的，抬手就把人嘴角的湯汁給抹掉了。

宋荊川愣了愣，徐子煜也愣了愣。

宋荊川先回過神，沖徐子煜笑笑，徐子煜耳尖發紅的不敢看他。他低下頭，極快的解決了剩下的，起身離開，借口扔垃圾。

徐子煜離開的背影頗有落荒而逃的味道，宋荊川側頭看著，然後慢悠悠的收回視線，繼續慢條斯理的吸面。

……

下午有節體育課。老師讓他們跑了兩圈做做熱身運動，就不管了——他大手一揮：「自由活動吧。」

不甚整齊的隊伍瞬間七零八落，三兩結伴著遛自己遛同伴去了。

陸柯謝承徐子煜宋荊川四人，坐樓道的台階上，齊整的捧著手機，開始開黑。

打完一局，陸柯說他要上廁所，非要拉個人去陪。說著這話，他目光盯著宋荊川。

徐子煜和謝承頭都沒抬的拒絕他，宋荊川挑挑眉，說我去吧。

徐子煜倏間抬頭看他，宋荊川沖他笑笑，徐子煜就又低下了頭。

陸柯看著這一幕，越發覺著膽顫。

每層樓都有兩個廁所。陸柯放著近的不去，去了遠的那個。瞅著四下無人，他問宋荊川：「你喜歡徐子煜？」

宋荊川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但緊接著，他扯了扯唇角，說：「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陸柯皺著眉說。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目盯緊了宋荊川。

宋荊川眼裡有促狹，他看著陸柯，嘴角的弧度增大，說：「所以呢？你要讓我別喜歡你的朋友了？」

陸柯皺眉，宋荊川說的太尖銳了，他甚至都覺得這樣的宋荊川陌生。明明是玩兒了這麼多年的朋友，可好像宋荊川與他而言就怎麼也不敢用交心這個詞兒。

他垂下眼瞼，說：「那是最好的。你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的。」

宋荊川說：「我不知道。」

陸柯抬頭看他，也不說話，只慢慢轉身離開。接著緩緩鬆開濕濡的手掌。

他聽見宋荊川在身後嗤笑一聲，說：「多管閑事。」

……

謝承坐在樓梯階上，靠著樓梯邊兒的牆，徐子煜靠他身上，兩人緊蹙著眉盯著各自的手機界面。

餘光見著陸柯往這邊兒走，徐子煜停下動作，抬頭問：「宋荊川呢？」

「後面兒。」陸柯說。

謝承聞言抬頭，哎呦了聲，問：「陸哥你臉怎麼這麼白？」

陸柯抬手理了理劉海兒，低頭把眼神兒落在自己鞋尖兒，說：「有嗎？」

「可能是我看錯了。」謝承說，他沒注意到陸柯的不自在，只低頭重又刷起了手機。

宋荊川遲了小半分鐘才回來，甫一見著，徐子煜就道：「你幹什麼去了？」

陸柯手下動作一頓。接著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打著遊戲。

宋荊川坐他旁邊兒，「遇到了數學老師，他提了下我最近的學習情況。」

陸柯側目看他，宋荊川撩起目光迎上。一瞬相觸，又交錯開來。

徐子煜哦了一聲，示意他聽到了，不再去看宋荊川。

幾個人除謝承外各懷心思，但偏又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聽到鈴聲那一刻簡直就像是鬆了口氣。

謝承看陸柯動作，問：「你打遊戲打的很累嗎？」

陸柯看他，一副『你已經死了』的表情，說：「就你話多。」

謝承不明所以，一臉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