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見國王的地點在書房，或許那個男人也並不希望與他見面的地方太過於嚴肅冰冷。

書房中還有另一個人，風濯雪未來的岳父，安博國的丞相大人。

千愁想起了今日顧鴻游的提醒，他明白，此刻他的父親還陷在北疆戰場之上，想要制衡千家，未必一定要從千侯爺下手。

他相信，風濯雪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心急火燎的趕了回來。

可為什麼此刻，他卻不在這裡？

「算一算，千愁也十八了吧，看著這些孩子從孩童成長為少年，我還真不得不服老啊。」國王一臉慈愛的拍著他的肩膀感嘆著。

這看似親切的寒暄，卻讓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陛下嚴重了，陛下正當年啊。」

還沒等千愁開口，一旁的丞相便誠懇的吹捧起來。

他向來不愛看書，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後悔自己沒有因為多讀些書，存些溜須拍馬的讚美之詞。

「不知陛下召千愁前來，是有何事？」他幹脆直奔主題。

「這孩子，怎麼一點也不懂禮貌。」丞相自然抓著機會數落道。

他不得不承認，沒有風濯雪在，他對朝堂上，君臣間的圓滑之道根本不擅長。

「無礙，這孩子不過是直爽了些，像他父親。」國王似在幫他解圍，實際上卻是在表達著對他父親的不滿。

與其讓他在這裡面對兩個心口不一的老人家，他更願意出征前線，上陣殺敵來的痛快。

千愁心中正如此感嘆著，國王卻挽住他的胳膊，緩緩朝書房外走去。

「千愁啊，你覺得濯雪，是否適合成為這一國之君啊？」

這突然的問題，讓他心中驚涼了半截。

千愁立刻彎腰行著大禮，「陛下為何突然問出這個問題？」

他的惶恐是真的，他的不解也是真的。

國王望著他，用笑聲安慰著他的惶恐，「濯雪是我的兒子，我自然了解他的脾性，但他若想要坐上那王座，卻還少了些磨礪，而你，作為未來國王的左膀右臂，也同樣需要磨礪。」

這中肯的話讓千愁用力的點了點頭，「陛下說的是。」

「所以，我接下來，便有件重要的事要拜託給你。」國王忽然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說道。

鄰國崇沢收到北疆戰事的消息，想乘機偷襲關山城。

關山城，位於崇沢與安博的交界，因為入口在關山隘口而得名。

那是一個易守難攻的邊關重城，一旦失手，它身後三城十二鎮都將成為崇沢的領土。

「我知道，全國的兵力都在北疆戰場上，包括你們千侯兵團。」走出書房的國王負手站在一池小小的觀賞湖邊。

「但眼下我們確實已經找不出多餘的兵力支援關山城了，除了你們千侯兵團的新兵營。」

已是入了冬天的氣溫寒冷著，湖面飄著一層淡淡的水霧。

「這消息從何而來？」千愁站在國王身後，望著平靜的湖面，心中卻滿是疑惑。

這與之前顧鴻游所說完全不同。

「是我接觸了一批來自崇沢的兵器商人，」書房裡的丞相立刻走了出來，「他們之中有我安博的暗線。」

看來，丞相與顧鴻游的接觸是真的，但這兩人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樣的交易，眼下卻讓他糊塗了。

「崇沢偷襲的時間可有探聽到？」現在，他也只能順著丞相的話繼續下去。

「三日之後。」

「陛下是希望我率領新兵營支援關山城？」千愁確認著國王的想法。

「是暫援，」國王轉身，一臉誠懇的望著他，「你只需要堅持五天，五天之內足夠我們從北疆調回部分軍隊。」

「皇子殿下是否知道這件事？」千愁遲疑著。

他不怕打仗，不怕出征，他只是擔心自己是被故意調開都城。

「千愁，你和你的父親都是陛下的臣子，你現在可是在質疑陛下的旨意？」丞相再次發難。

他看的出來，這是在故意挑起國王對他千家的不滿，所以句句都要帶上他的父親。

國王的臉色暗沉了幾分，「雪濯他知道，我答應他，等你從關山城回來，就是他大婚之時。」

「這麼快……」千愁驚訝的脫口而出。

「怎麼？你覺得不妥？」國王揚起笑，目光卻帶著不悅。

這已經不是他該碰觸的。

「不，臣不敢，臣領命，即刻準備前往關山城。」

這是一個不眠夜，從皇宮出來後的千愁直接前往了設在都城東郊的新兵營，他必須在天亮之前做好所有戰前準備。

未煙從護國侯府中帶來了他的虎嘯戰甲，披甲坐於營帳中的少年又平添了幾分凌厲的殺氣。

他在研究關山城的地形以及崇沢可能使用的戰術，這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戰前準備。

「小侯爺，」營帳外，未煙稟告道，「有人要見您。」

「進來。」千愁頭也沒抬的回到。

「看來，我送的這套戰甲確實很適合你。」走進軍帳內的人第一句話便讓他驚訝不已。

身穿黑色長斗篷的風濯雪望著他淡然一笑，但臉上的疲憊不言而喻。

「你……怎麼來了？」

壓下嘴邊關於之前都去了哪裡的質問，千愁趕緊將人領到了軍帳的火盆處。

風濯雪的斗篷上還帶著水珠，冬天裡的綿綿細雨最是陰冷。

「這應該是你第一次獨立帶兵領命，作為好友，我必須為你送行。」風濯雪脫下斗篷撣了撣雨水，一雙手凍得通紅。

「你不會又是偷跑出來的吧。」千愁注意到了那雙手上緊握韁繩的痕跡。

只有為了掩人耳目，皇子殿下才會在雨夜裡，一人騎馬而行。

「有哪次夜行不是我偷跑出來的？」風濯雪一臉輕鬆的反問。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已經不再是對別人沒有絲毫威脅的孩童，權利讓感情變得淡薄，讓親人與朋友之間互相猜忌。

「你這樣怕是只會留下更多把柄在丞相的手上。」千愁看著燒的正旺的炭火，他不相信一向謹慎的人會如此大意。

「陛下已經跟我說了，等我回來就把你的婚事辦了，我還是那句話，你可得好好對人家姑娘，他們父女不是一丘之貉。」

所以他猜測，眼前的人一定是做了什麼妥協。

「如果這次關山城之戰你有任何不測，我一定會讓他們父女為你陪葬。」

千愁抬眼看向風濯雪，被炭火照耀的臉龐帶著他從未見過的狠絕。

「胡思亂想什麼呢？」他立刻揚起輕鬆的笑，「我只是去暫援五天，又不是什麼惡戰，更何況，我還得留著這條命守著你登基成王呢。」

「五天，我就等你五天。」但風濯雪卻只是紅著眼眶，堅定的說道。

天剛亮，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隊伍便從東郊新兵營開拔，浩浩蕩蕩的前往關山城，風濯雪一直守在兵營門口，直到再也看不見身著虎嘯戰甲，騎著白色戰馬的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