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夢始終停留在多年前的斷崖邊上，不厭其煩一次又一次地墜入深海，每一天睜眼醒來他都懷疑自己活在了一個新世界裡。

這裡的人和事兒都離得他都很遠，他有些辨不清真假，究竟此時此刻的現在是真實，還是夢裡發生的一切才是真實？

混著潮氣的海風從遠處吹拂過來，陌昔指尖夾著明明滅滅的煙頭倚靠著車門等人，嗆鼻的劣質煙味兒驅散了些許鹹濕的味道。

他攏了攏身上被吹得颯颯作響的白襯衫，眺望著遠方矗立的一座座五光十色的高樓，在夜晚之中燈火輝煌得閃耀著奪目的光，與連月光都照不到的這地兒明暗分割得異樣鮮明。

警笛的鳴聲由遠及近再到從耳邊呼嘯，前面的道路被封鎖起來，擋下了不少聞訊趕來的新聞媒體記者，偏僻街巷的寧靜很快被打碎，一時間車水馬龍堵了個水泄不通。

「那邊那個幹什麼的，這附近出了事故緊急封路，快走快走……」

陌昔掐滅了煙頭，轉過頭沖著忙裡忙外的警察諂笑著點頭應聲道：「這就開走。」

陌昔腳底踩滿了油門車子陡然加速，方向盤一個打轉，車子疾馳著打了個彎兒，拐進了還未來得及封鎖的羊腸小道里。

「喂，那邊那輛車……」

「別管了，趕緊封鎖道路，別再讓車過去了……」

陌昔沿著彎曲的小路顛簸在坑窪不平的泥地上，昏暗的路燈半死不活地苟延殘喘，交叉路口處還有根燈柱似是被車硬生生地給撞彎出了個弧度。

幾個穿著制服的人蹲在路燈底下邊檢查邊商討著什麼，陌昔握著方向盤的手不由地緊了緊，骨節分明的指骨微微泛白，隱約可見隱匿在皮膚之下的道道青筋。

他駛進了被撞彎的路燈正對著的路口，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被人群層層圍住的案發現場。

他眉頭緊蹙了起來，嘴裡嘖了一聲，心想這事情鬧得也太過火了，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難處理得多。

陌昔摸出懷裡的煙沒有點燃地叼在嘴裡，只是用牙齒磨了磨煙頭，安全帶勒得有點兒緊胸悶得難受，他緩緩降下車窗，另一隻握著方向盤的手動作也沒停歇。

他打算掉頭回去了，申請下能不能撤銷這個善後工作，這爛攤子交給誰都好反正他是處理不了。

警報聲嗚呀嗚呀地迴響在夜空，他回眸往後匆匆一瞥，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滑過一個人的身影，他的腳猛地踩下了剎車，車子發出刺啦一聲瞬間熄了火。

陌昔扶著方向盤前傾的身體還沒來得及回穩就推開車門，扔下車子踉蹌了幾步跑進了人群里。

議論的聲音纏繞在耳紛雜繚亂，他卻什麼都聽不見，有什麼東西從心口翻湧而出，四肢百骸被沖刷得顫抖起來。

他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汲取空氣想要緩解突如其來的窒息，雙手費力地撥開層層疊疊的人群，找了方才驚鴻一瞥的角落，可那個位置上根本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夜風拂去了額間滲出的冷汗，周圍紛亂嘈雜的聲音灌入耳中，他微有清醒，在原地怔愣了半晌自嘲般地搖頭輕笑了下。

他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了，這不，連幻覺都出現了，更可笑的是他還把幻覺給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