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潼是在一陣食物的香氣中蘇醒的，那是一種清淡而遙遠的味道，在夢境深處萌芽，頂開記憶的藩籬。

嗅覺記憶往往才是最持久的，不經意間的一點味道，也許就勾起很多自以為已經淡忘了的東西。

印象里似乎是某一天的清晨，出差許久，深夜歸來的媽媽在廚房燉了一鍋粥，站在晨輝中仰頭對著二樓笑著招手：「早啊，小潼，下來喝粥啦。」

可是現實中逐漸蘇醒的感官告訴他，再也沒有了。

胸腔里塞滿了那種棉絮一般溫暖又飄忽的失落。

高燒後的身體很是疲乏，他不是很想動，但長久未進食的胃空得難受。

床頭放著一個保溫杯，喝過一口，還是溫的，潤了水的喉嚨舒服了很多，可胃裡感覺更空了。

軟糯的清香吸引著他的腳步，一樓採光極好，陽光泛濫，他甚至看不清那個埋頭在廚房忙活的人臉。

關潼倚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像局外人在看一場夢。

電飯煲悄悄換了個燈，鍋蓋很快便被打開，霧氣濛濛里，一雙含笑的眼眸瞧了過來，在金燦燦的晨光里向他揮手：「早啊——」

滿室流光溢彩。

很難說清，心情是從哪一刻開始轉變的。

直到跟他坐到同一張餐桌上，關潼都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點頭，看著他熟稔地安排好一切。

好像旁邊是誰，發生了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眼前這碗寡淡的白粥才是最珍貴的。

喬宇桐乖巧地坐在一旁，捏著蛋殼輕輕一磕一滾，三兩下就剝出來一顆滑溜溜的雞蛋，放在盤子里往旁邊稍稍一推：「吃雞蛋麼？補補蛋白質。」

握著勺子的手指僵了一瞬，小口喝著粥的頭稍稍埋下去一些：「……不用，我不喜歡吃雞蛋。」

看樣子還有些不自在，喬宇桐本來還沒多想什麼，但看他那樣兒，再結合脈絡一咂摸，就笑了。

這小腦袋瓜子里裝得也不少嘛，喬宇桐壞心眼兒地扔了小半個蛋白到他碗里，撐著腦袋看他，眼裡全是戲謔：「還是補點庫存吧。」

關潼挨不過他那別有深意的注視，一顆腦袋幾乎快要埋進碗里，耳根浮上一層可疑的紅色，身體也下意識挪動了一下。

喬宇桐盯著他坐立難安的部位看了幾眼，突然心癢癢湊上去揉了一把，問道：「還疼嗎？」

關潼幾乎是立刻就彈了起來，手足無措地抱著個空碗，無處安放的眼神到處亂飄：「我......我再去盛一碗。」

「欸！」喬宇桐的聲音從後面飄來，帶著張揚的笑意，「別吃那麼多，留肚子吃午飯。」

關潼知道喬宇桐肯定誤會了什麼，但他實在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情，身體上的觸感仍然揮之不去，又刺又麻地刷著存在感，他抬手捏了捏發燙的耳垂——還是沒有辦法習慣這樣子的身體觸碰——即使這個人是喬宇桐。

切好的土豆絲和西紅柿被整整齊齊地碼在盤子里，大小均勻，刀工很好，完全看不出來會是這個舉止輕浮的男人該有的手藝。

水池裡案板上還放著好幾種食材，看樣子阿姨前天給補的庫存已經讓人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