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直播完了？」

「嗯哼，四十分鐘……你這是一個字沒寫啊？」

「刪了，寫不好，」易圓嘆了口氣，看到他端來的水果沙拉，興緻缺缺地吃了一顆草莓，「我為什麼要讀研究所？」

「實不相瞞，我也有點疑惑。」

「……」

韓毅撥開桌面上他的文獻資料，把碗放在他面前，自己坐下了：「你以後想做什麼？」

易圓想起來他曾和江遠說開火鍋店。其實火鍋店也不是首選，知道他愛吃火鍋罷了。

「隨便開一個店鋪什麼的，奶茶店咖啡店西餐廳，要定價很高，平常沒什麼人來，我就可以開著門曬太陽。」

「小懶貓，你就想名正言順曬太陽。」

「不可以嗎？說不定我生下來就是為了曬太陽的，沒有事情需要我做。」

「怎麼會這麼想？你做什麼都可以，你之前上班不就把工作做的很好。」

易圓笑了一下，沒有接話，慢慢咀嚼嘴裡的獼猴桃。韓毅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可能是被他的情緒感染，也說了一句聽起來不是很開心的話:「我很多時候都感覺，走不近你。」

易圓詫異地看著他：「怎麼說？」

「雖然你很真誠，認真地對我做的事給反饋，你在做一個很好的男朋友，但……可能是我變貪心了，我總感覺你我之間，有一團很重的霧氣。」

「嗯……我不知道。」

「好吧，」韓毅看著玻璃碗，想了會兒，問，「你會常常和安子聊天嗎？聊的時候，就說很多你做的，你想的。」

「最近沒怎麼聊，他很忙。」

「以前呢？」

「會聊，但不是你想的那樣事無巨細，」易圓說，「我和他就是，不用說什麼也可以，說點什麼也可以。」頓了頓，他補充說：「你不必以他為參照，因為我沒和他談過戀愛，你是我的第一個男朋友，我可能不知道怎麼戀愛，所以讓你有這些奇怪的感覺。」

韓毅嘆了口氣:「我能感受到你很努力。」說到這裡原因似乎浮出水面，他之所以要努力愛他，因為他不愛他。

「你以前怎麼不和他談戀愛？」

這個問題被很多人問很多次了。他以前和江遠說，因為是頂端，不需要談戀愛。易圓想了許久，告訴韓毅:「因為我很愛他，想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你這話真是對男朋友說的？？」

易圓低頭笑，解釋道:「不是只有愛情才能說愛、說永遠和一輩子。我對他的愛和愛情不一樣，說愛情顯得太小氣了，我不願意。」

韓毅玩笑說:「我看我要這個男朋友的身份還是最吃虧的。」

易圓落井下石:「說不定呢……」

韓毅作勢要撓他癢癢，沒想到他真的躲，於是錯位恰好撲了滿懷，兩人一同栽倒在沙發上，韓毅順勢摟住不放了，易圓便也隨他，只是吐槽:「你好重。」

韓毅正撫著他的面頰，聽他說這樣一句煞風景的話，綳不住笑了:「浪漫一點，好不好？」

「像男女主的意外偶遇那樣嗎？」

「也不是不可以……」韓毅的目光滑到了他粉紅唇瓣，聲音不自覺低下來，「我可以吻你嗎？」

易圓不動，也沒出聲，看著他緩緩靠近，四片唇瓣輕輕碰到一起。易圓閉上了眼睛，抬手抱住他的腰，這無疑是默許進一步。韓毅稍稍側臉，柔軟的舌尖順著他微啟的嘴唇深入。

一個短暫的淺吻，起身時燈光卻刺眼。易圓不適地抬手碰了碰眼睛，耳邊聽到他問:「這是你的初吻嗎？」他心裡想，這似乎不是一個禮貌的問句。可是情人之間需要這麼多規矩和禮貌嗎？他既然好奇，他便答了:「不是。」

必然，會有一陣奇怪的沉默。易圓回頭看他，還是那樣單純無辜的眼神，倒顯得被看的人說了多可怕的話似的。

今晚根本不是接吻的好時候，韓毅想，他們有大把很開心的瞬間可以讓他得到一個深情的吻，以後回憶起來還能福祉地笑。偏偏是今晚，他們總在說讓人開心不起來的事，他還要雪上加霜地問這些。

「不能是江遠吧，」他盡量裝作這是一句玩笑，哪怕臉上的笑容帶著一點刻意，「強吻再表白什麼的不是你的風格。」

易圓搖搖頭：「不是他，為什麼說他？」

「因為你之前喜歡他。」

「既然你也認為吻是表達愛意的方式，更不會覺得他有可能和我接吻了，」易圓起身，顯然也感覺到今晚的氛圍相當奇怪，為了防止更糟糕的心情，他想離開，「我回家了。」

韓毅跟著起身，走到門口，忽然拉他的手：「你要不要留下來？」

「什麼？」

「你…我想你多陪陪我。」

易圓停步了，牆壁上的時鐘顯示晚上九點，窗外一片寂靜的黑暗。韓毅這時擁抱他，可這不是他想要的動作，他輕輕推他：「下次吧。」

「對不起，你今晚好像不是很開心……你能和我說嗎？」韓毅固執地抱著他，「你有我了，不用和別的男人說。」

易圓聽到了，這是意有所指。他沒動，良久後，才說:「你不能和安子比。」

「如果我是江遠，你也會說這種話嗎？」

「誰也不能啊，」易圓嘆了口氣，「他也不能和你們比，你一定要在意他嗎？我和他現在連見面的次數都沒有多少，你還擔心什麼？」他又掙扎，韓毅還是不放，爭執間他不小心碰到了開關，客廳里的燈霎時滅了。

韓毅抱著他，聲音有些壓抑：「他沒有和你談戀愛，可是他有你的初吻，他怎麼……那應該是我的。」

易圓沒說話。他總是被無力感佔據全身，他不想思考，不想把所有事解釋到讓另一個人滿意，不想反覆回答同樣的問題，就算是面對不同的人，就算這個人很愛他。他不知道糾結這些有什麼意義。

「你們是不是……也做過。」

一陣沉默後，易圓「嗯」了聲。韓毅放在他背上的手臂突然收緊，勒得他身體發痛。可是他沒有出聲，他只是默默的，把自己融進這一片黑暗裡面，視線落在不遠處，從窗戶透進來的，路燈冷冷的光。

「留下來，可以嗎？」韓毅吻著他的耳朵，「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