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寧殿後，陸川才想起來。自己這病來的屬實蹊蹺，都說自己是中了妖術，可這北曜皇宮之中哪裡來的妖族?況且剛剛碰上沐雲見，竟也沒問個一二，也不知自己慌著忙著跑什麼！

「朕這腦子……」看了看手上的荷花，陸川心情好了點，叫來了宮女吩咐道：「去找個瓶子來，把這花插上。」

「是。」

「等會。趙墨呢?朕從下午就沒見著他，他幹什麼去了？」

「回皇上，趙總管安排沐先生住處後，就去了凝霜殿。現下應是回來的路上了吧。」

陸川想了想，接著道：「一會他回來了，讓他過來。」

宮女盈盈一拜，應道：「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趙墨就回來了。一聽皇上找他，連忙把湯藥從食盒裡拿了出來，進了陸川的寢殿。

「哎呦，皇上啊！奴才聽宮人說您晚膳沒用多少，奴才就讓御膳房做了這道烏雞湯，您嘗嘗?」

陸川不說話，就那樣看著趙墨，看得趙墨不知為何有些臉紅起來。

陸川本就是半妖，樣貌又生得極為俊美，尤其是那一雙漂亮的眼睛裡仿若有著滿天星辰，難免叫人不沉迷其中。可平日里他總是冷這個臉，對誰態度都不好，搞得宮人們都不敢看他的臉。

趙墨打小就跟著他，雖然知道陸川什麼樣子，但每次看到這張臉，他還是覺得好看，尤其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平添了幾分妖魅。

趙墨的聲音不自覺帶上了羞澀:「皇，皇上?您怎麼這樣看奴才?」

陸川盯了一會兒，沒看出些什麼，冷聲說道：「朕在想，你的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這不聲不響地把妖族的人弄進了宮裡倒也算了，還把人安置在清涼殿內?」

趙墨一聽趕緊跪下，說道：「皇上，奴才哪有膽子啊！您是知道的，奴才打小跟著您的，奴才什麼樣兒您還不清楚嗎。況且，奴才總也不能將沐先生安置在西宮吧，那可都是娘娘們住的地方啊！這東宮也只剩下清涼殿還空著了。」

「罷了罷了！」陸川想起他這麼晚才回來，又問道：「你去凝霜殿做什麼?」

「皇上您忘了，您發病那日麗貴妃也在，她可是都看著了。您這一下子，可把她嚇得不輕，奴才這不是去慰問慰問嗎！」

「哼。你倒是有心。」陸川想起那日麗貴妃的模樣，氣便不打一處來，說道：「既然她嚇得不輕，便在凝霜殿里好生將養著吧！你明日去傳旨，麗貴妃御前失儀，禁足三個月，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來。」

陸川心裡氣哼哼地想著:你被朕嚇得不輕，朕還不願意看見你呢！整日矯揉造作的模樣叫誰看呢？

「是。奴才遵旨。」

陸川指了指桌上的湯：「可還有多的?」

趙墨趕緊答道：「有，有。奴才想著您要是愛喝，興許就多喝點，所以奴才就多端了些。」

這都這麼晚了，再喝豈不是要撐死朕?！

陸川想了想，才說道：「把剩下的送去清涼殿。給朕聽好了，朕可不是想著他，而是你拿的太多了，朕喝不下又不願意浪費，僅此而已。」

「是。奴才知道了。」皇上這是想還沐先生人情呢！趙墨笑了笑，便端著食盒出去了。

陸川一邊喝著烏雞湯，一邊嘟囔了一句：「朕才沒有想感謝他！」

永寧殿外隨侍的小太監看著趙總管又端著食盒出來了，心想是不是皇上不樂意喝，便問道：「趙總管，可是皇上又生氣了?」

趙墨依舊笑眯眯地說道：「不知道可別瞎說！你可瞧見皇上帶回來的荷花了?」

「瞧見了。奴才一直跟著皇上呢！」

趙墨心情大好地抬頭看了眼滿是星子的夜空，說道：「咱這北曜的天啊，終於要轉晴咯！」

小太監不明所以的看著離去的趙墨，撓了撓頭看看天，愣是不明白這北曜的天為何轉晴：「這天兒，不是一直都大晴著麼?」

入夜了，陸川躺在柔軟的龍榻上翻來覆去，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興許是前幾天一下子睡了三天三夜，睡多了不困。也興許，是因為沐雲見那個妖族的事，又可能便是自己這突如其來發病這事。

總而言之，他當真是睡不著覺了。

起身披了件薄薄的外衫，陸川走出了寢殿。正在廊下守夜的小太監都昏昏欲睡了，聽見了動靜又趕緊醒來，一看竟是皇上，趕緊道：「皇上，您可是有什麼吩咐奴才?」

陸川低頭看他一臉睏倦，說道：「不必了。你且休息吧。」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御書房。

想來自己睡了三天三夜，必定堆滿了奏摺，反正也睡不著，便去處理政務罷。

陸川這樣想著，於是推開了御書房的房門。映入眼簾的沒有堆積成山的奏摺，而是依舊整潔幹凈的桌案。

他這才想起來是自己前段時間設了個審閱司，大臣上奏的奏摺一律都被送到了那，待批閱過後才會那給他看。

倒不是陸川嫌麻煩，而是這些大臣們有事沒事都要參一本，屁大點兒的事都拿不定主意。陸川覺得要真是什麼都要自己這個皇上來決定，還要他們這些官職作甚?倒不如都撤了，全打發回家呢！

在御書房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事可幹，於是正打算回寢殿的陸川，視線落在了桌案後面牆上掛著的那把劍上面。他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拿下了劍，泛著寒光的劍刃上映照出陸川的一雙星眸。

有三年了吧，具體他也記不太清了，這劍自打那件事之後就一直被擺在這了。

提起劍，陸川往庭院中走去。

他隨意散開的髮絲輕輕擺動著，一身潔白的長衣籠罩著有些單薄的身形。

忽地吹起一陣清風，樹上的花瓣飄飄散散地落下來，落在他的發上、肩上……隨著他的動作，那花瓣飛起又落下，亦如幾年前的少年模樣，手執長劍，在落花清風間盡情舞劍。

一套舞劍下來，陸川累得喘起了氣，額間的汗水順著臉側滴落，被汗水打濕的髮絲貼著俊美的臉頰。一陣又一陣的難過伴隨著記憶湧上心頭，他再也沒有力氣，再也沒有能力去提起劍了。

看著手中的長劍，陸川自嘲地笑了笑，隨即將它扔在了地上，獨自離開了。

「朕，不配再拿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