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圓很奇怪：「你遇到什麼問題了嗎？逃避不是辦法哦。」

「可能不是我，」安偉建握著他的手，「白先生說你看起來不太開心，要不要去看看心理醫生。」

「啊？」

「因為他那邊很忙，不能親自和你聊，所以推薦了一個醫生。」

易圓沉默了，他顯然知道哪裡不對。為了不讓他們擔心，他點點頭，又問:「如果我有病怎麼辦？精神病誒。」

「怎麼會？沒有事的，不是看醫生就有病。」

易圓第二天再次五點前醒來時，自己噔噔噔跑到安子家裡，敲他的房門:「起床了，我們去跑步！」

安子來開門，有點無可奈何，拉他進衛生間，對著鏡子把他隨便扯扯的柔軟短髮打理整齊。早餐後去醫院，填了醫生給的量表，緊張地問醫生:「我有病嗎？」

醫生問他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事，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他想了半天，想起來方方的告白:「我覺得好可惜。」

「嗯沒什麼關係，」醫生說，「鍛煉鍛煉身體，想吃什麼多吃點。」

易圓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我要死了嗎？」

醫生瞪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自殺嗎？」

「……也沒有呀。」

「那不就得了，做點讓自己開心的事。」

安偉建補充道:「他睡眠紊亂。」

「心事太重，壓力也大，」醫生在診斷書上籤名，遞給他，「白天多動動，睡覺就能香。」

易圓一看診斷書：正常抑鬱情緒。「好吧，看起來我沒有病。」

安偉建走在他身旁：「那有沒有什麼心事要和我說？」

「沒有吧。」

「嗯——？」

易圓妥協了：「我想和韓毅分手，但是我不知道怎麼說，這好像對他不公平。」

「你沒事就想這個？」

「我還想很多啊，畢業了開什麼店，論文怎麼寫，同學生日送什麼禮物，都要想的，還有，」他突然嚴肅地看向他，「為什麼你房間的窗簾要選藍色的，我喜歡綠色。」

「就你挑，回去換。」

「那我們現在去選呀。」

兩人去到傢具城，一整層樓的窗簾，花色玲琅滿目。

「我和韓毅在一起很開心，」他一邊翻看那些窗簾一邊說，「他是一個完美的戀人，很花心思，很能哄人。」

「那怎麼想分手，要和方方在一起嗎，你們最近都聯繫？」

「沒有，我們都很守規矩的。」

「聽起來更像有一腿了。」

「連信息也沒有發啦，朋友圈都不點贊那種，真的沒有……也不是要和他在一起，我就是不想談戀愛了，就算方方來追，我也未必要答應的。」

「因為不想談戀愛所以分手，聽起來可真傷人心，不能和韓毅說。」

「對啊，這樣對他說的話，他肯定也以為我要去追方方了，又或許是他做的不好讓我煩了，還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理由，總之他不會理解我的。」

安偉建跟給他看了一塊嫩綠色的窗簾，他對上面的花紋不滿意，繼續找。

「戀愛已經不在我的計劃表裡面了，」小少爺慢慢地說，「我不知道人類為什麼需要戀愛，如果目的是結婚，像古時候那樣相親或者拋繡球，兩人在新婚之夜的第二天才看到臉，減少很多麻煩事。」

安偉建笑:「想什麼呢？」

「好吧，我是說，我體驗過戀愛了，現在可以體驗婚姻了，如果韓毅跟我求婚，我就跟他到國外辦婚禮。我不想戀愛了。」

「然後再體驗離婚？接下來是復婚？體驗不完的，不想戀愛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我不知道戀愛該是什麼樣，」他說，「兩個人在一起，開開心心，那我和你也是談戀愛，和方方也是談戀愛，和同學也是，都是。」

安偉建停下來，按定他的肩膀：「什麼？」

易圓只眨著無辜的眼，和以往無數次那樣。安偉建偏偏看他眼睛。當然還是年紀小的先敗下陣來，垂著腦袋：「這不公平。」

顯而易見，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

「你身在其中，不用把自己當局外人看這段關係，去享受它，結婚也可以，如果你們都準備好了，韓毅是合適的人選，但不能為了離婚而結婚。」

「什麼時候是盡頭？」小朋友問，「我不喜歡這種關係，總是解釋、解釋、解釋，連禮貌和距離都不能計較，好像把我自己交出去不由我負責，這一點都不好。」

對他而言，這是一種新的界限，因為從沒有嚐試過，所以能夠敏銳地感覺到對方越界帶來的不適。安偉建理解他，說:「這要耐心。你也可以馬上打電話和他分手。你們的契約里沒有時間的限制，對吧？」

易圓真的考慮，幾分鐘後還是選擇放棄：「等我畢業再說吧，可能他也受不了我。」

目前看來，韓毅沒有受不了他。隔了一天就邀請他去吃他親手做的晚餐，和送超大一捧漂亮的鮮花，說對不起。易圓也把自己買的禮物給他，向他道歉自己那天晚上自己表現不佳，相當和氣。

「你不愛我應該是我的問題，」韓毅向他舉杯，「我要更加努力，變得更有魅力。」

易圓想說，不一定需要愛。愛情不是戀愛的必備條件，它根本不是任何東西的必備條件，沒有愛情他們也可以好好相處和生活，福祉不會缺斤少兩，如果他們是男女結合，甚至可以誕下子嗣。但是他想到說出口後要附帶的無數解釋，又不想說了，只是笑笑，說：「好的呀，不過你已經很有魅力了，我也很喜歡你。」

偶爾看到江遠的消息，是在刷微博的時候，從微博關注看到的，或是從微博推薦看到的。實話實說，他不太願意看到他的消息，每看到一次都會覺得遺憾，他們之間可能只差了一天，24小時，兩個地區時差的緣分。可是如果得到了，又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呢？約會，看對方為自己的話題哈哈大笑，送禮物，討論將來的生活，接吻，聊一點成年話題，分別，再約會。戀愛無非是這樣而已，他有一心一意在談戀愛。

一個氣氛很好的晚上，韓毅家裡。剛吃完模特先生親手做的飯，他們交談甚歡，易圓甚至有點微醺，他被酒精欺騙了頭腦，竟然覺得今天的月亮很好看，正在陽台仰著頭，被男朋友從身後擁抱，問今天留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