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圖把五三拋到腦後，忍了半個小時，從出師表背到牛頓第二定律，再到微積分，再到光合作用循環公式。可足足念了半個小時的經，還是沒把那股火壓下去。

依然，解決方法很簡單，去找五三。但他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去找五三更像喪心病狂的流氓了。

於是，儘管自己頭皮發麻、喉間微渴，他還是繼續忍。

他覺得如果沒有聲響，他能一直忍到睡著。

可偏偏就有聲響。

好像有人來到他房間門外，偷偷摸摸窸窸窣窣地做了什麼，又飛快跑掉。

秦圖努力壓下心神下床過去，開門一看，沒人，還跑得挺快。正以為沒事了、想關門回床上繼續忍，一低頭就看見門縫旁邊有一張小紙片。

秦圖把紙片撿起來看。

「……」

原來一百年前就有這種服務了嗎？雖然沒有照片也沒有電話號碼，卻列了好幾個香艷的名字，還說只需要向前台打個招呼就能上門。這種卡片……居然還是傳統文化？！

秦圖雖然需要紓解，不過三好學生對這種紓解辦法完全沒有興趣。於是關門回去繼續忍。

問題是聲響還沒完。

一百年前的樓房質量果然不能和現代同日而語，隔音效果非常一般。秦圖剛回床上躺下，就聽到了隔壁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水聲，好像是有誰舀出熱水倒在身上洗澡。畢竟沒有花灑。

五三他……在洗澡……

只想了想這個念頭，邪火就又上來了。

他沒偷看過五三洗澡，但他可以腦補出來。因為那麼多日夜同床共枕，他早就把五三每一塊肉每一寸肌膚的形狀大小摸得無比清楚。他的腦補也很奇特，他想像自己就是一滴洗澡水，從五三的發梢亟不可待地滑落下來，親吻過他柔長的睫毛、俊秀的臉頰，滑過曲線優美的下巴，調皮地逗一逗上下遊動的喉結，然後……

不知何時，隔壁的水聲早已停了，又歸沉寂。

也許還有五三穿衣的聲音，但這面牆的隔音效果著實是非常「一般」的一般，水聲都隔得斷斷續續，就更聽不見穿衣上床了。

秦圖忍不住著急起來，他其實還想再聽聽，沒想到隔壁果然就傳來了五三的嗓音：「你這來得確實是很驚喜。」

秦圖：「？」

五三：「我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你知道不把握好輕重的後果是什麼。」

秦圖：「？？？」

五三：「你注意著點尺度，別讓宿主先生眼裡見著髒東西。」

秦圖：「？？？！！」

等等？什麼驚喜？憐香惜玉？尺度？髒東西？？還不許我看？？？

秦圖鬼使神差地直接想到了剛才他收到的小紙片，一股詭異的寒涼爬上脊背，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金梅梅小說里女二和五三搶總裁、魔王死在仙君懷裡等各種狗血劇情。

哐的一聲，元書齋宿主破門而入，睡衣零散，還沒穿鞋，氣勢洶洶，一股正宮抓小三的威壓回蕩了又回蕩。

低頭看，呵，門口果然躺著張小紙片，上面寫滿了香香如花知畫等名字。

抬頭看，只見床上……床上五三拿著手機，在語音通話。

哦，語音通話。

——語音通話也不能放過，秦圖大步往前走，惡狠狠叉手：「你在和誰聊天？！」

五三有些懵逼地拿起手機，展示熒幕：「金梅梅。他彙報元書齋事務，順便有點私事找在下參考。」

金梅梅……太太喜歡的不是紅樓夢嗎？秦圖覺得五三依然不能擺脫嫌疑，繼續凶神惡煞：「是什麼私事？！」

五三凝神思索了片刻：「他希望不要太早告訴您，他想給您一個驚喜。」如果真是驚喜而不是驚嚇的話。

秦圖又把剛才五三說的三句話拿出來勻了一遍，的確，更像是訓斥金梅梅寫了什麼過火的劇情，而不是找了小紙片上的香香如花知畫做了什麼過火的事情。而且剛才五三房間里根本沒有別人的聲音，甚至連有人開門進去的聲響都沒有，自己這麼闖進來問話，明明就是腦子一亂沒多加細想了。

五三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圖，從微漏的頸和鎖骨看到散亂的衣服，從散亂的衣服看到赤足，再看回他的眼睛，糾結了一下，才開口：「……宿主先生，您……好熱情啊。」

喪心病狂。流氓。

兩個詞在秦圖心裡一閃而過，他立刻脫口辯解：「沒有沒有，不熱情，是熱。」

……怎麼感覺越塗越糊呢。

五三：「宿主先生您多大了？銀元一揮訂了兩間房，卻不習慣一個人睡？浪費可不是個好習慣。」

秦圖越聽越焦躁：「還不是，還不是因為你……」

還不是因為五三這個傢伙，把他害得認床了！以前一個人的時候睡哪都行，現在手裡抱不著人就渾身難受。

他正苦苦思索著一個爬上美人床的既不喪心病狂又不流氓的措辭，五三已經扶著額角向他伸手：「過來，地上涼。」

赤著腳，確實涼，但涼的只是腳。被五三拽進被窩，免不了被某位大熱水袋用靈力暖著，讓整個被窩得以熱氣騰騰。

秦圖感覺自己如同身處梯籠，且被蒸成了一個皮薄餡香的大包子，他連忙道：「五三五三，夠了，我不冷了。」

五三終於停下，手指撫了撫包子皮——秦圖的臉，最後擱在他的肩膀：「睡吧。」

一切都很美好，想和五三一起睡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秦圖以為自己很快就能進入夢鄉。

但他覺得哪裡不太對。

他的手和往常睡覺一樣搭在五三的胸口，隔著一層單衣觸碰下面的熱度，可今天卻覺得有點扎，有些燙。

他喉結微微攢動，想著自己應該起來喝點水，又擔心起來會吵醒身邊人。莫名地，他認為今晚要是把五三吵醒了後果會很嚴重。

想不吵他，最好也別亂動。但五三的胸口實在是太扎手了，秦圖一個沒忍住，撓了一下。

他只動了這一下，黑暗忽然中張出一雙亮色的明眸，氤氳著十二分的無奈：「您在做什麼，宿主先生？」

根本就沒睡！

秦圖一下子手都不知道放哪才好，一陣亂抖反而又麻麻癢癢地將五三胸口上下摸了個遍。

他額頭急得出汗，臉頰滾燙，最後手終於找到了一個可放的地方。

是五三握過他的手，往下伸直了放：「如果不想明天在找人的路上過勞猝死，請您現在好好睡覺。」停了停又補充，「我不喜歡你勉強自己跟我刷好感度。」

秦圖如遭當頭一棒，嘴裡無盡的委屈：「我沒想跟你刷好感度！我都幾百年沒問過系統好感度的事了！我、我就是……」

就是想摸摸你？

就是你很暖和，想摸摸你？

就是觀你根骨清奇，必是可造之材，想摸摸你？

怎麼聽都很喪病。

五三覺得今天的宿主先生十分奇怪，不過萬變不離安慰說好話，於是鬆開了和秦圖一起伸直了往下放的手，想抱抱他。

只是手指掠過身邊人下面的什麼燙得要把人灼傷的東西時，稍微僵了那麼一下。

「……」

床上哪怕一點細微的感受都會無限放大，五三一僵，秦圖也是一愣，然後羞得猛地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五三還僵著，沒抱他。

好像過了很久，他才恍然大悟：「……哦對，宿主先生您是……成年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圖覺著五三的呼吸也隱約有些灼燙粗重起來。

秦圖早已渾身支撐不住，現在五三好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並沒有拒絕或把自己推下床。幹燥的原野只要再有分毫的星火，事情就再也不可收拾了。

可他的背後卻像墮入冰窟一樣寒冷。

「我不喜歡你勉強自己跟我刷好感度。」

五三他……他不喜歡和自己刷好感度。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至少是本正常的男書，人在床第的時候發生什麼都有可能，可之後呢？之後怎麼辦？

會不會還要再警告自己一次，他不是一串代碼，不是供自己完成任務的工具？

秦圖有幾百個書靈，其他的書靈與他簽了契約，就是他的人了。唯獨對五三，他雖然每天都依賴著，卻從來沒有安全感。

他不知道對五三安全感的缺乏來自哪裡。也許是來自那次的警告，也許是因為五三是唯一一個擁有過去秘密的書靈，也許……也許是因為五三對自己太好了，好到哪怕他對自己再流露出一絲的退避，也讓他怕得整個心臟都在顫抖。

還有！

五三剛才和金梅梅通電話，可說了什麼，卻不講清楚，還特意強調不要讓他看見什麼東西。他們之間到底是有怎樣的秘密瞞著的？！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

胸腔中那團邪火矛盾地又燙又冷，他是真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來釐清楚他們之間的「上下」關係，狂暴和纏綿的風格都行；又恨不得立刻逃回旁邊的房間，把門鎖死，這輩子都不出門。

情緒積蓄到極點，秦圖終於崩潰，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嗚……五三你不要生氣！我……我不是想跟你刷好感度的，你不要生氣……我就是想摸摸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