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喬橋睜開眼。

夢中好像有執著的聲音響在他耳畔，像是魔鬼的低吟，心臟也因為這些聲音而像被拽住一樣發疼。

但他醒來之後就忘卻了。

這裡是哪裡？

滿眼都是白色。

白色、發著熒光的殼，細密柔軟如同絨毛的觸鬚從殼上伸出，貼在身軀上。他一動作，那些觸鬚便會跟著過來，纏住他。細密的觸感讓人酥麻。

怪物，血，冰冷的身軀，讓他很疼……

可怕的記憶潮水一般重新湧進他的腦袋。他立刻驚恐地掙脫掉觸鬚的觸碰，撞碎殼，從裡面鑽了出去。

外面已是白天，太陽的光芒透過琉璃玻璃在地面上映出斑斕的色塊，依舊佇立的耶穌石像低垂著頭，看著教堂內的人。

除了他，沒有其他生物的蹤影。

一切都好像恢復到正常，昨晚似乎只是一場惡夢。然而地上殘留的痕跡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茫然了片刻，哆哆嗦嗦地爬起身，穿上被怪物撕裂又隨意扔在地上的衣服，動作間瞥見自己luo露在外的肌膚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統統消失了。

他感覺到自己發生了一些變化。

人類自身的治癒能力不可能在一夜之間令那些傷完好如初。他看向窗外，一下子就捕捉到那個在樹木間跳躥、體積嬌小的生物。生物後肢伸長，前爪延展，形成了一道漂亮的弧線。

時間彷彿停滯。

喬橋睜大了眼。

空間內氣流旋轉起伏，攜帶著遠方不同生物的氣息，森林深處的細微動靜被放大，一切都顯得比以前更加清楚，野獸的喘息聲，鳥類的振翅聲，甚至於爪子抓在幹枯樹幹上發出的擦聲。

陰鬱地收回視線。他一時不知道自己的變化是好是壞。他還有太多事沒有弄清楚。如何回到正常的人類世界。這個世界上還有和他一樣的人類嗎？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的目光從混亂逐漸變得堅定。

……

樹木如同從地里生出的長劍，筆直地衝上雲霄。人類在枝幹間穿行，敏捷地避開纏繞在樹間奇形怪狀的植物。

原以為他獨自一人在更加危險的森林裡穿行，會遇見危險的生物，卻沒想到那些生物在刻意遠離他。他能聞到身上散發的雪地一樣味道。

他已經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半日，頭頂的太陽已經歪斜了幾度。但是，他仍然沒有看見人類的跡象。除了他逃出來的基地，他再也沒有看見人類的東西了。

茫茫森林中彷彿存在他一個。

就在他茫然的瞬間，一股勁衝進了他大腦，狠狠攪動他的神經。

【過來】

一種念頭在他腦海里形成。這個念頭來得太突然，接著就控制住了他的身體。他原本還失落地想繼續朝哪裡前行，下一秒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朝聲音的方向跑去。

不只是他，周圍突然出現許多掩藏起來的生物。地面震動起來，茂密的森林間黑影閃過，驚起一片飛鳥。而在樹木之後有巨大的聲音攢動。

樹木被撞倒，身形龐大的四腳獸衝撞過來。人直接淹沒在獸群里。慌亂間，喬橋情急間抓緊野獸的鬃毛，爬在了野獸的側邊。

獸群像兇猛的洪水向前涌去。前方傳來炮火的聲響。奔在最前面的野獸轟然倒地，後面的野獸將它踩踏，失去理智一樣向前沖。

喬橋看到了森林上方懸浮的「人」。那些人踏在飛行器上，肩頭扛著『機槍』，無情地射向被引來的獸群。臉上是捕獵者的暢意。

危機感猛然浮上心頭。

逃跑的念頭剛剛升起，一個陰冷的視線射向他。捕獵者吊起的眼睛露出興味的神情，裂開嘴角，露出裡面斑駁的牙。

喬橋一震，跳下野獸朝相反方向狂奔而去。

飛行器渦輪攪動的聲音迅速向他襲來，樹枝被撞斷。飛行器上的『人』似乎是在捉弄他，向他落腳的地方射出子彈，見他狼狽地避過，發齣戲謔的笑聲。

快逃掉，

喬橋一躍伸出手，試圖抓住眼前的枝幹，然而身後傳來猛烈撞擊。他被壓在地上，腦袋被『人』從後抓起。

「抓著你了。小傢伙」

他看到了對方獰笑的臉，而後那人猛然將他擲到地上，腦後承受重擊，他失去了意識。

————

暗紅色的囊被劃開，從中伸出一隻分明，白如玉器的手。

它緩緩站起身，身形比昨晚瘦弱許多，一夜之間從成年縮回到幼年體態。那些初生，原本就不穩定的力量，因為強制分離出一部分而大幅削弱，現下差一點連人類的身形都維持不了，瓷白的肌膚上隱隱有硬殼浮現。

它閉上眼感知喬橋的位置，突然神情一頓，紅色的眼眸睜開，看向高懸的夜空。

那股裹挾喬橋的陌生氣味……

紅色眼眸里生出殺意。

「喬……橋……」

聲音嘶啞，在夜間響起，又很快被夜風吹散，再晃眼看去，那道身影已經消失在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