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彷彿睡了一個世紀，再次醒來，他腦袋疼得要命，視線也渾濁的很。

「你沒事吧。」一個乖巧的聲音隔著玻璃牆壁傳來。

他一睜眼，正對上一張天真的臉龐，「少年」貼在對面玻璃上關切地注視他。

「啊！」

喬橋嚇了一跳，向後頭竄去，撞上了身後的玻璃壁。

對面的少年也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浮游在半空中的身體像條魚一樣向後游去，停在空中疑惑地看他。

少年，其實也不是人類少年，它身體發著瑩白的光芒，臉蛋像是鉛筆畫繪出的人偶，柔和，泛著粉紅色，頭髮也似乎軟得一塌糊塗，正配上它乖巧的面容，但最特別的是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仔細看像是祖母翡翠，璀璨的像星辰。

這樣一個精細得像工藝品的生物自然不是人類。

但它臉上正露出人類有的柔和神情，像天使一樣朝他微笑著，「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

雖然少年說著一口他從未聽過的語言，但他卻聽懂了。

喬橋略過它看向四周。同他們一樣，這個空間內還有數百個生物，都被關在透明的方形玻璃器中，疊放在一起。柔弱如他和對面的少年，兇猛的也有像恐龍一樣的生物。暴躁的猛獸撞擊在玻璃壁上，玻璃壁紋絲不動，而它身上卻撞出了傷痕。

這裡大概是存放被抓來的獵物的倉庫。

「我們現在在哪兒？」

他不禁向隔壁的少年發問。大概是因為這個少年是第一個對他說話的「人」，也是這裡長得最像人類的「人」，他下意識地想要親近他。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少年受驚一樣環抱住身體，蜷成了一團，身體因為不安而微微顫抖著。

它難過地說，「我們在被運輸。海盜大人們大概要把我們都賣掉了。」

喬橋一愣，「賣掉？」

少年蜷得更深，「我的主人養了我很久，但他不喜歡我了，就準備把我賣去帝星。我們現在就在去帝星的路上。」

喬橋抓住了關鍵詞，「主人」。

這個少年似乎一直作為類似於寵物的存在被養著。他稍微想像一下，便覺得極為難受，大概是同類相憐。

他突然失去力氣，滑下來靠在牆邊，沉默地看著周圍困在籠中的生物。

長久不散的無力感充斥於心頭。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只困獸一樣被其他種族如此拿捏。他的銳氣，他的志向，不，應該是長久站在地球生物鏈頂端，忘記人類還有天敵的驕傲感，統統快被眼前艱難的處境給磨滅掉。

一旁蜷成一團的少年從顫抖的狀態中脫出來，望向陰沉，失去意志的喬橋，猶豫了一會兒，慢慢靠近，小聲說，「不過你不用擔心，你長得這麼好看，一定會有很多新主人喜歡你的。」

他顯然理解錯了方向。

喬橋排斥地蹙起眉頭，「我不會要什麼主人。」

少年像是第一次聽到了這麼大膽的言論，瞪大了眼，「你怎麼會這麼想？沒有主人你要怎麼活下去？」

喬橋看向少年，那樣一張天真的臉，讓他一點都不想用自己心中的怒氣對他。

他苦笑說，「沒有主人當然也能活下去。」

他看著少年漂亮的眼睛不由得多說了幾句，「在我那個世界，大家都是自由的，我們不依附任何人，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少年懵懂的臉上湧上一絲震驚與不解，但最終還是歸為了一張白紙。

喬橋不再多言。

正如洛米所說，也就是隔壁的少年，他們的確踏上了駛向帝星的征程。每日只有機器出來「打理」，投餵食物，清理囚籠，將死去的生物扔出倉庫。

在沒有時間觀念里度過了很久，飛船終於到達了港口。

一陣震動，喬橋從昏睡中驚醒過來。

他長時間關在籠子中，身體比數日前萎靡了許多，鬍子拉碴，頭髮也長長，看上去落魄邋遢得很。

洛米倒還是一如既往的幹凈純真。只是在察覺到已經達到帝星，面臨即將被「賣掉」的時刻他更加不安起來。

「喬橋……」

他弱弱地呼喚喬橋的名字。

「不要怕。」

喬橋伸手貼在玻璃上，洛米便立即靠過來，隔著一道玻璃牆感受他的溫度。

即使喬橋也不知道自己命運如何，但在比他更加弱小的洛米面前，他堪堪維持著自己僅剩的勇氣。

艙門被打開，刺目的光芒以及外界紛亂的聲響驚動了倉庫中的生物。

吼聲與驚叫聲響徹了沉寂許久的倉庫。

進來的是一隊海盜，和一個打扮規矩的「人」。

透過和洛米的交流，喬橋逐漸了解到所謂的帝國的另類偏好。他們崇尚武力，以武力征服星際，建立獨霸一方的國度，卻偏愛柔弱的偽裝，喜歡將自己的本體壓縮成嬌小體態。如今正盛行「類人」風，上到貴族，下到低等公民都愛偽裝成類人的體態。

「大人，這是一批好貨，我們穿越了耀陽星系，去了帝國還未深入的領域。您瞧，這些品種都是帝都難見的貨色。」

海盜頭目在比他更高一等的進口官員面前也不免擺出低態。海盜可以在星際外撒野，但在帝都內，沒有更高的身份也只能俯首。

他指著一隻巨大的獸類，「這頭野獸身披硬甲，六足帶尾，能撞碎一座小山，我們可是花了大力氣才捕獲的它。」

見進口官冷眼瞥過，他神色一換，立即給進口官指向另一隻，「大人若不喜體型大的，不如看看這些小的，雖然個頭不大，但身體靈敏，能迅速躥過山道。有的聲音也十分動聽。」

儘管海盜頭目咧著一口黃牙，做盡了姿態，但進口管仍然沒有什麼好臉色。待他說了半天，進口官只冷冷地哼了聲，「這些已經不受貴族喜愛了。大人們最近偏愛精緻漂亮的寵物，你這些不行。」

他說著轉身就要走。

海盜頭目暗地咒罵了聲緊追過去，重新配上笑臉，「大人早說我就不浪費您時間了。精緻漂亮的也有。我們到過極夢幻的星球，捉到了一些格外惹眼的，您瞧瞧？」

進口官不怎麼相信，冷冷地順著海盜頭目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喬橋所在的那一堆，他一愣，臉色才變好了些，似是接受了。

「那幾個還行。」

「是，是。」

「搬上吧。」他揮手下達了指令，轉身出了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