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順著太監的聲音望去，只見李世民已經站在門口，原本關閉的宮門被大敞開著。李世民身穿朝服立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個侍從，額間帶著一絲細汗，一看便是剛剛在御書房談論國事，結束了便立刻趕過來的。

看到李世民的出現，有那麼一瞬間，李承乾有些慌張，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躬身行禮後站在一邊，為李世民讓出主位。

李世民緩緩走上前，在李承乾剛剛的位置上站定。院子里的氣壓頓時變得更加的低沉，跪著的宮女們的身子抖得厲害，相比李承乾，李世民這個帝王帶給她們的威壓顯然是更大的。

「朕的太子好威風啊。什麼時候，胞弟的侍從們都可隨意處理了？」熬過了如同地獄一般的沉默後，李世民才緩緩開口，他的語氣平靜極了，彷彿只是簡簡單單的日常問候一般。李承乾一眼不發的低著頭。此刻，院子里的所有人心跳的都極快，沒有一個人敢率先開口。

稱心此刻還站在角落裡，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實在有些不明白，為何李世民一來便直接針對李承乾，甚至都不問問發生了什麼，便直接批評李承乾。他低垂著眼睛，跟著身邊的人緩緩下跪，眼睛看著不遠處的磚縫。或許原本的他在遇見李世民的時候，只有害怕，害怕自己會被處死。可現在更多的是擔心，擔心李世民會對李承乾失望，從而讓李承乾走上那條不歸路。

「父皇……」原本在一邊的李治忽然開口，「不關兄長的事。是我……」

「閉嘴。」李世民只是那麼平淡的一說，李治便立刻禁了聲。雖說李世民的語氣平淡，可身為他兒子的李承乾和李治都能感覺到，李世民是真的生氣了。

李世民側過身，直視著李承乾。李承乾心中一驚，低著頭不敢顯露出絲毫不對的地方，他的手有些緊張的攥了起來，手心的汗粘粘的，十分不適。

「太子的話，你們可聽到了？」李世民忽然轉向宮門口跟隨者自己過來的侍從們，冷眼將跪在地上的人們掃了一圈，「所有人，出去。按太子說的做。」

「是。」站在門口候命的幾個侍從立刻上前，架著跪在院中的眾人走了出去。在最後一人出門後，宮門被緊緊的關上。

稱心此刻站的位置正是視線的死角，加上房檐下光線較為暗，他和那位大宮女一同跪在那兒，也沒有被什麼人發現。

宮門關閉發出「砰」的一聲，那聲音彷彿砸在所有人心頭似的。此時的稱心跪在地上，抬起頭目光緊緊的盯著李承乾的方向，就連呼吸都輕了不少。

身旁的大宮女忽然抓住了稱心的胳膊，稱心轉過頭，只看見她皺著眉頭，一臉堅定的看著自己，拽著自己的胳膊就要往最近的側殿鑽。兩人僵持了一會，最終還是稱心落了下風。二人弓著身子進到了最近的側殿里。

側殿內，稱心站在門口，透過門間的縫隙看著外面。身後忽然響起那大宮女的身影：「不該看的，別看。」那大宮女的聲音有些沙啞，上前兩步抓著人的肩膀就將人拉了回來。

那大宮女似乎學過武，力氣大極了，生生將稱心的肩膀捏的有些發紅。稱心抬眼看著那大宮女，心中也清楚對方是善意的。理智告訴他，那大宮女的話是對的，自己不該看的。可心底卻忍不住想去看，不是因為好奇，而是因為擔心。

「此事不公。」稱心看著大宮女許久，終於憋出了這四個字。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此時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李世民父子三人。看著所有人全部離開，李世民將目光轉向李治，幾步走到人面前。李治似乎已經被嚇壞了，仰起頭看著父親的臉不敢說話，身子也有些發抖。

「父皇，兒臣知錯了。」李治顫抖著聲音開口道。剛剛在房中被李承乾批評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害怕。

「知錯便好，你年紀尚小。回宮吧，朕會將你身邊伺候的換了。」李世民點點頭，冷言道。他身為一代帝王，自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也相信自己的兒子沒有做什麼事，畢竟一個五歲的孩子，懂什麼情？更別說自幼教導禮義廉恥，又怎會和自己的庶母搞在一起？

「是…」李治低下頭，應承了下來。心中自責極了，自己身邊的宮人們怕是都要被發配到不好的活計了。

「去陪你母後聊聊。」李世民拍了拍李治的肩膀，將人往主殿的方向推了推，語氣中滿是積壓的怒火。看著人走了進去才移開視線。

「啪」

李治的身影剛剛消失，李世民便一巴掌打上了李承乾的左臉。李世民從來都是馬上皇帝，上陣殺敵也不在少數，滿含怒意的一巴掌也不是常人受的住的。李承乾頓時被打的有些發暈，可卻絲毫不敢移動，只得站在原地請罪。

「你身為朕的嫡長子，就是這麼教稚奴的？」李世民側眼撇了李承乾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人，「若非你這個長兄沒有好好教導，豈會發生這種事？」

「兒臣知錯。兒臣日後定會做好表率，還請父皇消氣。」李承乾緩緩跪了下來，低頭認錯道。

李世民聽到這話，冷哼一聲，似乎是被氣急了，背過身子不去看人：「知錯？朕看你不知！就在這兒跪著，直到真正知錯為止。」說罷，李世民拂袖，大踏步的朝殿內走去。

李承乾左臉痛極了，微微有些紅腫，被風吹過時更是刺痛。他抬眼看著李世民的背影，眼中儘是茫然與慌張，隨後，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頭。

主殿的偏房內，看到李世民進來，長孫皇後立刻站起來迎接。偏方中的其他人立刻使眼色的退了出去，站在外面等待。

「小心點…」看到長孫皇後準備行禮，李世民立刻上前扶住人，目光中滿是愛意，「朕說過多少次了，你我夫妻一體，何必在乎這些虛禮？」

長孫皇後含笑看著小心翼翼的護著自己的李世民，直起了身子：「好，都聽二郎的。」

「快坐下吧。」李世民扶著長孫皇後，如同捧著珍寶一般，生怕將人磕著。

「二郎，外面的聲音，臣妾可都聽見了。」長孫皇後緩緩坐了下來，拉著李世民讓他也坐在一邊，柔聲道，「若是高明做錯了什麼，何不直說？如此彎彎繞繞是做甚？」

「哼，」在長孫皇後身邊的李世民彷彿個老小孩一般，冷哼一聲道，「朕氣的厲害，觀音婢居然先問那小子，心底還有沒有朕這個夫君了？」儘管李世民嘴上抱怨著，卻還是誠實的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有些話不便言說，只能靠他自己去悟。若是這點悟性都沒有，日後如何撐起我大唐？」

「可你還打他了？高明這孩子心思細，愛多想。」長孫皇後輕輕嘆了口氣，柔聲道。

「朕這不是氣的急了嘛。那一巴掌打出去，朕又何嘗不心痛呢？他可是朕的第一個子嗣啊。」李世民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打都打了，若是軟下來。朕的顏面何在？」

「你啊……」長孫皇後搖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

偏殿內，稱心透過門縫看著跪在那兒的李承乾，又回身看看拉著自己不讓自己出去的大宮女，輕輕嘆了口氣：「這位姐姐，放手好不好？我只是擔心太子殿下而已。」

「你有什麼資格擔心殿下？」那大宮女皺了皺眉，有些不滿的移開腦袋，「勸你最好不要出去，不然被殃及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不怕被殃及。」稱心故作無奈的聳了聳肩，「我擔心他，心疼他。有什麼不對的嗎？」

「只會擔心有什麼用？」大宮女毫不客氣的回擊道，「待在殿下身邊，還沒有能幫到殿下的地方，終究是個拖累。」

聽到大宮女的話，稱心愣了愣，緩緩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