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一口咬定：「沒有。」

「你騙我。」漁夫蹙眉，這時表現出不愉快來，好像相比被強勢佔據靈魂，更惹他不快的是對他撒謊。哈迪斯猶豫幾下，含糊地答：「不在肉體。」

「那我的靈魂上面，你印了什麼嗎？」

「那是奴隸才會有的，」哈迪斯再次申明，「我才不會那樣做。」

「不會是什麼更糟糕的東西吧，你竟然不肯和我說，」漁夫兩腳把他踹下床，「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和別的魔鬼做交易，不把靈魂留給你！」

哈迪斯從地上跳起來：「他們敢？！」

「……」克羅諾亞低頭琢磨了會兒，再抬頭就換上崇敬的語氣，「偉大的魔王，請您看在昨日我為您沐浴更衣的服侍下，賞賜我一個答案吧，一日不知，我將惶恐不安，而您只用張開嘴，就能拯救一個卑微人類的生命，就算是上帝也沒有您這樣的能力和胸懷……」

「……」

魔王罕見地沒有立即表態，而是說：「你知道了不會恨我？」

漁夫很誠實：「我不確定。」

「我要走了。」

「？」

「那個東西，給你召喚我的權利。」

是昨晚，他突然想到，他可以不進那個瓶子，就可以離開這裡。他不屬於瓶子里，也不屬於這個小漁村。他也沒什麼諾言遵守，除了前幾次他允諾出瓶子不鬧事，後面都沒有。他意識到這一點，所以要走。

聽他這麼一說，漁夫也沉默了。圈養魔鬼當寵物可不是什麼好主意，他過於信任他，大意了。

「好吧，我想我沒有什麼理由讓您留下，」漁夫聳聳肩，「謝謝您的恩惠，如果我需要您出現，我會使用它的……不過，我還沒有學會怎麼用這東西。」

「你在腦子裡叫我的真名讓我出現，就行了。」

「比如想『哈迪斯快點來』這種？」

「差不多，我能感應到。」

「那好吧……什麼時候走？」

魔鬼說馬上就走，漁夫於是和他道別。

早餐餐桌前。剛離開沒有半個鐘的魔鬼一臉失語地站在桌前。克羅諾亞抱歉道：「我只是想叫你吃早餐……呃我忘記你離開了，我還做了兩人份的。」

哈迪斯坐下來吃。

第二天漁夫出去打漁，對站在河邊瞪著他的魔鬼解釋道：「抱歉我忘記了，我只是想叫你出門打漁。你知道，我習慣了。」

魔王有苦難言，這一次離開的時候，半是叮囑半是脅迫：「別太得意了人類！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漁夫保證會謹記他不在身邊的事。

沒超過一個星期，魔鬼又被迫現身：「克羅諾亞！你這次最好是遇到什麼非我不可的困難！否則我下次再也不來！」

「呃……抱歉，」漁夫先生看起來狀態不太好，打卷的金髮都有點凌亂，「我只是想見見你。」

「你怎麼了？」魔鬼蹙眉，「看起來不太妙啊，你生病了嗎？」

「算是吧，我總是提不起勁來，先生。」

這個稱呼令魔鬼感到不快：「亂叫什麼？」他將手放在他的頭上，念了一個可以令病人康復的法令，但對他似乎無效。魔王第一次對自己背誦的銘文感到懷疑：「我沒記錯啊。」

克羅諾亞虛弱著：「我也不知道。」

「你睡一會吧，我現在叫醫生來。」

或許人類有什麼稀奇古怪的病症必須依靠人類來解決吧。哈迪斯帶來了醫生，醫生詢問診治一番後瞭然道：「這是相思病，可憐的克羅諾亞。哪位姑娘讓你如此心神不寧？」

哈迪斯：？？？

「那個商人的小女兒吧，」魔鬼自己沒意識到這語氣多酸，「她最近不是沒有和你打招呼嗎？」

醫生笑道：「我相信這裡不會有人不喜歡你的，克羅諾亞，如果想念索菲亞，一定要去見見呀。」

醫生走後，魔鬼在他剛才坐的椅子上坐著了，不知怎麼了。有些彆扭：「喂，要不要我把她叫過來。」

克羅諾亞閉目養神，沒有出聲。魔鬼不知嘟囔著什麼，室內不太安靜。漁夫忽然說：「謝謝，我可以自己去找她。」

「啊？」

「您有事的話可以離開，我保證不再隨意召喚您了。」漁夫說著，已經戴上帽子，走出大門。

來到商人家裡，邀請索菲亞出門玩。商人夫婦喜出望外，將漂漂亮亮的小女兒推出門，囑咐他們可以晚餐才回來。

漁夫一眼就看出來索菲亞並不開心：「抱歉，或許我不該今天約你，美麗的小公主。你看起來比我還難過。」

「我知道你不是在和我約會……母親他們大概還要欺騙你，希望你不要被矇騙。」

「發生了什麼？」

索菲亞沒有說。兩人沿著河畔慢慢走，漁夫主動說：「實不相瞞，索菲亞，我今天有個煩惱和你訴說。」

「請說。」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判斷失誤，首先我要確認我和你的感情，有沒有超出友情之外。」

「目前還沒有，克羅諾亞。怎麼……？」

「那就好，」漁夫頓了頓，有些苦惱，「我想我喜歡上我的一個朋友，但是他對我似乎沒有感情。」

「哦天啊，你是說，他？」

「是的，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不知所措，希望你沒有因此對我有什麼看法。」

「這要被神父知道了，可是要……」

「我知道，我想我現在沒有心思理會神父的觀點，我只知道我心愛的人沒有和我一樣擁有愛慕之情，我每天都很難過。你也看到，我的精神狀態越來越糟糕，這是因為他前段時間離開了我。」

「聽起來真的很可憐，克羅諾亞，我聽說過相思病，沒有特別的傷口，但是會讓人痛不欲生。」

「是啊，你應該可以想像，我們原本生活在一起，房子里都是兩個人生活的痕跡，現在突然只剩我一個，就好像心被偷去了一半。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他的出現對我來說真是上天的恩賜……可是我卻沒法留住他，我真是太沒用了。」

「這不是你的錯……可憐的克羅諾亞，我相信他也喜歡你，但也許不明白你的愛。」

「這正是我感到苦惱的……」

索菲亞也不知道說什麼，她憐惜地摸摸他柔軟的金髮。漁夫一股腦兒說出來之後，感覺心裡好多了，才想起來問：「那麼你又為什麼事情憂心呢？或許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