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清沒讓司機直接把車開進小區，而是讓司機在小區的門口停了下來，自己和段子悅走在小區的院子里。

「最近學習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吃力的？」

「沒有，哥哥，現在還挺好的。」

段子清笑笑，摸摸段子悅的頭，「那就好，如果需要補課的話就和我說，哥哥給你找家教。」

「嗯，知道了哥哥。」

「段子豪現在怎麼樣，還那麼不知收斂嗎。」

段子悅嘆了口氣搖搖頭，坐在涼亭的小凳子上，「二哥已經快半個月沒回家了，電話也不主動打，如果不是沒錢了管媽媽要生活費，我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你也別太擔心了，段子豪再怎麼紈絝，到底是個成年人了，他能照顧好自己，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好好的，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要讓自己生病。學習是很重要，但是健康更重要，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哥哥！」

段子清把段子悅送到單元門口，收到了段子悅的簡訊才轉身離開，不過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慢慢的在院子里閑逛。

這個小區是一個老式小區，是當時職工分配的家屬樓。段老爺子之前是教師，段奶奶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但是通情達理，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Omega。段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帥小伙，又是老師，工作體面有文化，倆人又情投意合，各自家中自然滿意兩人的婚事。

兩人結婚後第二年就生下了段遠山。有兩個老人的基因，段遠山也差不到哪裡去，雖然不算是優質Alpha，但基因也算不錯，而且還是個白領，挺讓人羨慕的。

後來段遠山遇到了段子清的母親，一個beta女性，兩個人墜入情河。段老爺子和段奶奶也不是老古板，沒什麼Alpha必須和Omega在一起的觀念，而且他們也很喜歡這個溫柔可愛的姑娘，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結婚了。兩位老人就把段老爺子分到的家屬樓留給了這對小夫妻，自己搬回鄉下住了。

同樣的，結婚第二年，段遠山的妻子生下了一個男孩，就是段子清，老夫妻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特別高興，急忙從鄉下趕回來看自己的大孫子。得知兒子兒媳工作忙，就主動攬下了照顧孫子的任務。所以段子清三歲之前都是在鄉下的爺爺奶奶那裡生活的。三歲後，因為要上幼兒園，就回到了爸爸媽媽身邊，段子清的母親則是為了更好的照顧兒子，辭掉了工作。

所有人都認為這一家是福祉的典範，只可惜，好景不長，段遠山在段子清六歲的時候出軌了，出軌了一個Omega，也就是現在的江鐵燕。

段子清的母親是個溫柔的人，但她也很果敢。她沒有用兒子來挽回家庭的想法，而是在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決定離婚。

不過當時的她已經沒有了經濟來源，所以她沒有很快離婚，而是在找到了一份工作後才開始籌備離婚的事項。

可就在她準備去離婚的前一個星期，她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精神過度疲勞加上身體負荷過重導致的過勞死，這是醫生的結論。

「子清？」

「……」段子清從回憶中被打斷，抬起了頭，是段遠山。

「子清，你怎麼來了？」

「送子悅回家。」

「啊，這樣啊，」段遠山低著頭，臉上顯現出一絲愧疚，坐在了段子清旁邊，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段遠山才開口，「子清，我知道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怪我，爸爸真的很抱歉。」

「你不用向我道歉。」

兩人沉默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壓抑。

過了許久，段子清開口，聲音有點沙啞，還有點遲疑。

「……你當初為什麼和媽媽在一起。」

「因為我愛她，我知道我犯下的錯誤已經無法挽回了，但是我當時是真的愛你媽媽。」

「那你對江鐵燕呢，也是愛嗎？」

「……是，或許最開始不是，但是現在是。」

段子清雙手撐著膝蓋，兩隻手的指尖微微發白，點了點頭，「你當初為什麼和江鐵燕在一起。」

「子清，你是個Beta，你不知道信息素的吸引性，」段遠山點了一顆煙，吐出一口氣，「我當時也以為會和你媽媽過一輩子的……信息素的吸引太強烈也太可怕，特別是那種匹配度高的，Alpha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而且在易感期的時候，只有Omega能安撫住Alpha的情緒。」

「……你和江鐵燕在一起就是因為她是個Omega。」

「我和她最開始只是同事，我也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她的信息素和我的匹配度太高了，我沒控制住……後來，後來她懷孕了。Omega一輩子只能被一個Alpha終身標記，我不能扔下她不管。」

「所以，你就可以扔下我們母子不管。」段子清站起來，沒有回頭看段遠山一眼，只留給段遠山一個挺拔的背影。

段遠山吸了一口煙，把煙蒂按在垃圾桶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段子清回家之後和段老爺子聊了一會兒天，老爺子回房間休息後，段子清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

洗漱過後，段子清躺在床上，一隻手臂遮住眼睛，頭髮還沒全幹，卻懶得去擦，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任由床頭的檯燈發著忽明忽滅的光。

漸漸的，段子清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深喘了一口氣，他的確是累了，身體和頭腦，都累了。

段子清好像被魘住了，明明困得睜不開眼，卻依舊睡不安穩，眉頭一直皺著，好像一直在做夢，一個不太好的夢。

「媽媽，你和爸爸是要離婚了嗎？」小子清抓著媽媽的衣服，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段媽媽蹲下來，摸摸小子清的小臉，把住小子清的肩膀，「嗯，爸爸媽媽因為一些原因，不能生活在一起了，以後清清就要和媽媽一起生活了。」

「是爸爸喜歡上別的阿姨了嗎？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了？」

「呃……」段媽媽有點驚訝，但還是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段子清遲早會明白，但不應該是現在，「不是的，清清是聽誰說的？」

「鄰居阿姨和嬸嬸們都這麼說。」

段媽媽笑笑，笑容有點複雜，可小子清並不知道這個笑容中底下的深意，「不是的，爸爸還很愛你，爸爸和媽媽只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才不在一起生活的。」

小子清點點頭，沒再說別的，而是摟住了媽媽的脖子，「媽媽，清清會一直陪著你的。」

「嗯，媽媽知道，謝謝清清。」

……

「媽媽，很晚了，睡覺吧。」

段媽媽拍了拍小子清毛茸茸的腦袋，對著小子清笑笑，「乖乖，你先睡吧，媽媽要工作，等媽媽完成了就睡了。」

「可是媽媽，你已經工作很長時間了，我們老師說應該學會勞逸結合。」

小子清綳著個小臉，一臉的認真，大有一種你不睡覺我就不走的架勢。

「好好好，媽媽睡覺，清清要不要和媽媽一起睡啊？」

小子清扭捏了一會兒，紅著臉，點了點頭，「要。」

「好，媽媽和清清睡覺覺嘍！ 」

小子清躺在媽媽懷裡，眨了眨眼睛，「媽媽，什麼是Alpha啊？」

「Alpha是一種性別，每個人在16歲的時候都會分化，可能是Alpha，可能是Beta，也可能是Omega。」

「那媽媽和爸爸是什麼啊？」

「媽媽是Beta，你爸爸是Alpha。」段媽媽摸了摸小子清的小臉，點了點小子清的鼻子，「怎麼突然問這個了？又聽誰說的？」

「我身邊的同學，為什麼他們都想做Alpha和Omega呢？Beta不好嗎？他們還說Alpha必須和Omega在一起，為什麼啊？」

「Beta也很好。那我們清清想做什麼呢？」

小子清想了想，抿著嘴笑了一下，「我想做Beta，和媽媽一樣。」

段媽媽把小子清抱進懷裡，小子清看不見媽媽的表情，只覺得媽媽的聲音有點難過。

「可是媽媽不希望清清是個Beta……清清，無論以後和誰在一起，都要對另一半負責，也要對自己負責，知道了嗎？」

「嗯。」

小子清睡著了，抱著自己的媽媽，可是第二天早上，卻沒有人叫他起床。

「媽媽，媽媽，已經七點了，我上學要遲到了。」小子清穿好衣服，推了推床上的媽媽，卻沒有得到回應，他握著媽媽的手，一片冰涼。「媽媽，醒醒！」

小子清跑到對門敲響了鄰居奶奶的門，「王奶奶！王奶奶！我媽媽怎麼都叫不醒！怎麼辦啊！」

老人家一聽小子清的話，心裡咯噔一下，抱著小子清來到了卧室。

段媽媽死了，在小子清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

直到葬禮結束，小子清才清楚地明白，什麼是「死亡」……

……

段子清從床上爬起來，太陽穴突突的痛，揉著額頭走到衛生間，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的臉，段子清捧了一把冷水潑在臉上，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