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答應道衍的條件，但葉曇清也沒急在這一時半刻。

雪風出門一趟，剛回景司就被祁玉之堵在大門外往隔壁拉。

「誒誒……小玉之啊，雖然幾日不見你想我的心情急切可以理解，但……。」

「不是我要見您。」祁玉之打斷雪風即將開始的胡言亂語，道：「是大人讓我來堵你的。」

雪風心裡一咯噔，停下拉住祁玉之的手，也不知怎麼辦到的那雙好看的眼睛裡驀地便帶上兩點水光，雖然不用動腦子也知道是假的，哽咽道：「玉之，我這一去生死未卜，你可有什麼話想同我說？」

「沒有……。」

「真是絕情。」雪風垂眸一副受了打擊認命的模樣，將手中摺扇扔給祁玉之，走在前頭道：「我若死了也沒什麼好東西留給你，這扇子你便拿著睹物思人吧。」

「……。」大人哪就那麼可怕了……，祁玉之一臉無語，將扇子打開，一股濃濃的香粉為撲面而來嗆得他差點打幾個噴嚏，扇上一樹桃花開得極好，旁邊一首情詩也工工整整，開頭贈雪風君四個大字猶為好看，……顯然是路上收的表白之物，或許還未曾打開過，就這麼扔給了他，……到底誰絕情啊。

雪風進門就被領到浴泉，霧氣靄靄，美人半趴在泉邊一手執盞微醺，露出雪白的肩頸和足以盛下一池清泉的鎖骨，雪風立馬揚起袖子遮眼睛，有些後悔剛才怎麼就把那扇子送出去了呢，心裡念著非禮勿視，道：「你這是想借刀殺人？」若讓沐樓知道此事他還不被大卸八塊？

「……。」葉曇清從水裡出來，道：「把手放下。」

「不不不……。」雪風往後退兩步，他要命。

「放下。」

第二次語氣已經有點不快，若是她一個不高興動起手來，沐樓不知也知了，這麼想著雪風緩緩將手拿下，只能拿餘光稍稍瞟過去，然後便下放心，「穿著衣服沐浴……你也不說一聲，把我給嚇的，還以為你看上我了。」

確實是穿著衣服，只是有些像現世人間的抹胸短裙，沒辦法方才有霧氣看不真切他也沒敢細看。

「你倒是自信。」葉曇清上前將雪風按椅子上，自己也坐下，道：「祁玉之怎麼回事？」

雪風臉上笑意一僵，片刻後道：「我不能說。」

葉曇清輕嗤一聲，冷笑道：「你總要瞞著我是不是？」

「瞞你總比半真半假誆你的好。」

葉曇清沉默，他不想說的事，便是將天宮一千多道刑罰搬出來也撬不開一個字，正如他知道編得再天衣無縫的謊話也瞞不過她一樣，時間長了，太了解對方有時也不是什麼好事，想了想，還是只道：「既不能說我便不問了，只一句，帝君他……是否知曉。」

這女人怎麼就那麼聰明呢，雪風苦笑，抬眼看她道：「不必擔心，就是他讓我這麼做的。」

神族的帝位和人間一樣不可能幹凈，數萬年才換一屆的位子比凡間的生殺殘酷千百倍，數不清的神仙隕落，數不清的新神飛升，誰能想到在這數不清的新神里會混進一位故人呢，更別提這一切還是那位帝君的手筆，當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但以後知不知道，我便不好多言了，出了事可別怨我。」

「安心，你這情絲算日子也快齊了，等不了多久便能離開，到時候一切都同你再無幹系，所以勞你費心，再撐些時日。」

「自然，只是……怎麼好我一人費心。」葉曇清微挑起一點唇角，道：「我要去冥界一趟，這幾日，你幫我看著風司，帶帶玉之。」

雪風：「……。」他把人往風司塞，莫名其妙讓葉曇清接了這麼大個攤子，現在也確實不好拒絕，於是只能艱難點頭，道：「一路順風。」然後眼睜睜看著葉曇清添了件薄紗般的外袍，留下個仙氣飄飄漸行漸遠的背影。

冥界和天界不太一樣，到處都是一片暗色，昏黃的青黑的灰藍的，都得靠著明珠和鬼火照明，經過不知多少年的發展，這裡的設施已經及其完善，地圖路標隨處可見，甚至還有劃了線路的冥車，一隊一隊接著往來的鬼魂，大約也是擔心地界太大這變化也多，有人來迷了路。

不過葉曇清和沐樓並沒有選擇去擠冥界的公交，而是找了最近一處行肆，也就是冥界統一修的鬼魂暫歇之地，風司的牌子一亮，等著專車接送便好。

匆匆來又匆匆離開，但這也並不能擋住一眾殷勤，直到下車鬼差還笑得一臉燦爛得誇人不眨眼，「兩位大人慢走，慢走，鄙鬼也曾有幸見過幾位天上的大人，但無一有兩位君上的風姿啊，二位可真是非凡至極天造地設無與……。」

「可夠請先生喝杯茶水？」沐樓笑得溫和遞過去一張冥鈔打斷他的滔滔不絕，面值真是非常好看。

「夠了夠了。」鬼差樂呵呵收下，總算肯閉嘴離開。

葉曇清看沐樓一眼，幸好沒一早將錢賞出去，否則耳根子怕是更不清凈。

「他說天造地設我才給的。」沐樓理直氣壯。

葉曇清：「……。」

他們下車的地方是一條岔路，右邊路口立了個大大的朝里指的箭頭，寫著弒魂兩字，和其他鬼魂往來眾多的路徑不同，這條路安靜得髮指，即便是在本就鬼氣森森的冥界，也顯得過於陰冷了些，誰讓裡面是某些魂靈的最終歸宿呢，某些生靈生前罪孽太重，將刑罰一一受過也仍無可恕，便在這裡了解一切。

差不多花了一刻鐘才走到盡頭，莊嚴古樸的大殿門庭緊閉，惡鬼痛苦的嘶吼從四周傳來不絕於耳。

葉曇清看了眼面前的門環，銹和血跡混在一起，實在不算好看，不過想是這麼想，她還是扣響了門環……雖然用的術法。

大門轟然而開，灰塵撲簌簌從樑上震落，好在傘撐開得及時，兩人才算沒沾一身塵土，葉曇清轉頭看沐樓，難得不吝嗇對他的誇獎，「做得不錯。」

沐樓笑笑，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外頭還算平和安靜，裡頭半躺坐著的男人臉色卻已經黑得滴墨了，語氣不善，沉聲問道：「葉曇清，你來做什麼？」說完目光移到沐樓身上，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放聲大笑幾聲後又看向葉曇清，嘲道：「自己胞妹的男人可還好用？呵……不過想來也該是好用的，否則你也不會堂而皇之將他帶到我的地界，這算什麼？耀武揚威？」

這話當然不好聽，連沐樓也不禁眉心微動，但葉曇清卻彷彿沒聽見一樣，閑庭信步過去在階下找了張椅子便坐下，抬頭看著那男人，冷聲道：「你便是這麼和長姐說話的？葉蓮陌，離家太久，規矩也忘了。」

「長姐？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