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我木訥的點了點頭。

陳決遠不再說話，而是由遠及近，走到我旁邊，把白色玫瑰放在了秦雪的墓旁。另一隻手裡握著有一束紅色玫瑰。看著它們陽光下嬌艷欲滴的樣子，我不禁有片刻愣神。

接著陳決遠和我錯開身子，走到離秦雪不遠的另一座墓前。把手裡的紅玫瑰放在了墓前。

我的腦海已經有所猜測，慢慢走了過去。果不其然，墓碑上燦爛笑著的人是「我」。是譚泊。

想必這世界上沒有再離奇的事情了。

有誰能在活著的時候親眼看到自己的墓碑呢？我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我吞了口唾沫。整個人怵在那裡。有一瞬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陳決遠目光如炬，眉頭微微皺著，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若有所思。他和幾個月前，作為譚泊的我仍舊活著的時候相比，不知道老了多少歲，眼角的余紋如刀刻般深邃，黑髮中摻雜了不少白絲，嘴角微微向下，不變的是他的戾氣，依舊讓人膽寒。

我在這座瘟神面前如履薄冰，趁他未回過神來，應當早點離開。我退了幾步。努力放輕自己的存在感，收拾好小提琴包，轉身快步，沒走幾步，被人喊住名字。

「李清藤！「

我背對著他深呼吸了口氣，咬牙恨自己沒再反應快點，現在只好快速調整好情緒，轉身狀態平穩，一臉不解地問，「陳先生？」

「你有一個妹妹。」語氣平淡，並不是一個疑問句。想必已經把「我」的家室調查的清楚了罷。

「是的，我有一個妹妹。」我硬著頭皮，幹巴巴重複。

「我可以幫助你，為你的妹妹提供相對好的治療，找到合適的腎、源。」

我瞪大了眼睛，一時沒摸清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畢竟，一個精細的商人從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陳決遠繼續道，「只是我有一個條件。我想每晚聽你拉小提琴，「隨即他做出一個自以為溫和的笑容，」就這麼簡單的要求。」

我原地呆住。看著陳決遠，小腿肚有些顫抖。我一時間無法迫使自己恢復正常，陳決遠給的所謂「恩賜」，不過是另外一場「脅迫」。

我現在作為李清藤，無論從人脈關係上還是權勢資本上來說，都沒有陳決遠的廣。如果硬是要做比較的話，那就是鷹與雀。雀的至高點，不過是樹枝的頂端。而對於鷹，他的至高點是整個天空。答應他，意味著我現在的妹妹不必走秦雪那麼痛苦的路。活下來的機率極大。可是.......

我無法忘記前世的那場交易。「譚泊」給予他的陪伴換回了秦雪唯剩於世界的骨灰麼？沒有。

我吃的虧已經夠多了。

我怕了。

只是我現在所有的表情在陳決遠眼裡都是某種不可置信的驚喜？似乎是承蒙了什麼上天的賞賜而無法接受現實。

他彷彿勢必在握。

我緊緊地握住顫抖的手，深呼吸，在陳決遠的注視下，搖了搖頭。

他有些驚訝。笑了一聲，「你不願意？」

「這恩情太大了。我欠潭老師的已經很多了。不想再——」

還沒有說完，被陳決遠打斷，「這不是理由。」

被人理直氣壯地打斷話，我的脾氣也上來了，聲音提升了幾個調，「這就是理由！「

說完這幾個字，我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不禁後怕。

陳決遠眯了眯眼睛，我清楚的知道這是他生氣時的表情，不住往後退了退，他向我逼近。

我轉身就跑，卻不料陳決遠一聲口哨。我被後面的幾個保鏢抓住了身子。他們有人按住了我的胳膊，有人拽住我的頭髮，我不得不仰頭看著陳決遠。

霎時間我猛得意識到，極有可能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或許從一開始，我的謊話就在陳決遠那裡漏了餡，也或許是後來的調查中，他知道譚泊根本沒有教過一個學生。總之，我現在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裡了。

他扣住我的下巴，眯著眼睛問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麼？」我瞪著他，一字一句說，「你們放開我！」

「我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你妹妹那邊，隨便打錯一劑針，估計也離黃泉不遠吧。」

又是威脅麼？

這次他的話是徹底惹了我的怒點了，我大笑幾聲，眼睛裡也帶上了戾氣，質問道，「陳決遠，你殺的人還少麼？你以為譚泊怎麼死的？啊？他是被你殺死的！」

其實就算是換了身體，我依舊是那個譚泊。我努力自我欺騙，我隨遇而安，我平靜泰然。其實都是假的，本質的東西怎麼可能輕易改變呢？我和陳決遠一樣易燃易炸。所以當那一巴掌扇到我臉上的時候，我幾乎要爆發了。

我咬著牙，看著他，明明像是一隻被人挾持無助的幼豹，嘴裡卻放出了最惡毒的話。「你知道麼陳決遠，譚泊臨死前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

陳決遠看著我不再說話，額頭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他希望你不得好死。」

明明剛才還是一望無雲艷陽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時烏雲密集遮住了日光。陰森的風四起，這滿是墓碑的荒郊，發出了這等詭異之事，怎麼可能不讓人生寒。

我的這句話果真是一把利刃，陳決遠肉眼可見的狀態立馬頹靡下去。

他不再看我，而是轉移了視線，微小的表情幾乎要騙過我的眼睛。只是下一秒，脖頸上載來的劇痛，讓我眼前突然一陣眩暈，隨即是無垠的黑暗。

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水味在我鼻尖縈繞著，帶著我跳入可怕且無休止的噩夢。上輩子悲慘的一生快速跳轉，劇情挨個上演。

在夢中我有時候能記起自己已經不是譚泊，有時候又忘記，以譚泊的身份投入不得逃脫的悲慘命運。直到我從夢境中幽幽轉醒，看到眼前坐在床邊目光凌厲注視著我的人。

總算知道，這噩夢中薄荷香味的來源了。

我眼珠快速掃了一眼屋內設置，以及聽見屋外鳴笛聲，確定我所身處之處不是那棟遠離市區的別墅，霎時間竟然苦中作樂鬆了口氣。

冷靜之餘，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過激了，實屬不該。現在該怎麼圓這場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