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余大爺真是愛崗敬業，半夜十二點了還來頂著寒風來翠花街碰瓷呢？」

聞人遲開門下車，走到余西面前停下，調侃帶點兒不正經的語調完全聽不出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時速的樣子。

涼風透過敞開的衣領絲絲灌入衣內，因走得匆忙沒來得及穿外套的余西感覺有點冷，他慢悠悠地將衣領上的紐扣完全扣上，不留一絲縫隙，待驅散了一些涼意後，才緩緩抬頭，對上聞人遲那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視線。

「倒也不是——」

他的後半句話因聞人遲突然的動作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他只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狠狠撞到了冰涼堅硬的車身上，等他反應過來時，聞人遲已經整個人壓了上來，緊緊抓住他衣領的手因用力過度顯得微微有些泛白。

聞人遲的呼吸有些急促，溫熱的氣息貼著余西的面容輕輕拂過，似乎將夜晚的冷風都驅走了一半。

余西不喜歡和人這樣近距離接觸，尤其是聞人遲。

可他又逃不出他的禁錮。

他只能沉默地迎接聞人遲那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目光，那目光帶著極強的穿透性，彷彿要滲入到他平靜的眸底，將隱藏在其中不為人知的情緒全部挖掘出來。

可他看不出余西的半點情緒，這不禁讓他更加煩躁惱怒——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如果他剛剛沒有緊急漂移擋在余西與那輛轎車之間，那麼後果簡直無法想像。

直到現在，聞人遲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余西就那麼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即將撞上來的車輛，沒有一點想要躲避的意思，冷靜得如同一個旁觀者。

他希望余西能給他一個解釋，解釋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沒有閃躲。

但——

余西對他的怒意視而不見，低眸看了眼被聞人遲緊緊拽著的衣領，持著一貫沉穩淡然的聲線道：「你把我的衣服弄皺了。」

這種感覺，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當怒氣聚集起來想要向對方發泄時，卻被對方一句毫不在乎的話給盡數懟了回來。

聞人遲有那麼一瞬間甚至覺得余西毫無人性可言，似乎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任何能夠讓他動容的人或事。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冷不丁地被某家店鋪突然亮起來的燈光閃了一下眼睛，緊接著，一個激動帶著點顫抖的女聲打破了他們兩人之間愈發緊張的氛圍——

「哎？那不是聞人遲嗎？」

「操，這麼晚了還不忘湊熱鬧。」

聞人遲鬆開余西，打開車門，不由分說地便將余西推到了副駕駛座上，繼而回到駕駛座，在女生的叫喊喚醒更多人之前，迅速駛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他本來是想回郊區別墅的，聞人歸還在家裡等他，但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他肯定不能帶著余西回家，思索再三後，他最終選擇回他老爹給他買的那棟高級樓房。

余西自打被聞人遲強行拽上車後，就一直在整理他那被聞人遲弄得微微有些褶皺的衣服，甚至到最後還拿出了一瓶消毒水，在聞人遲迷惑的目光下把車裡的每一寸地方都噴了一遍。

怎麼著？這位牛得不行的大爺出門還隨身攜帶消毒水？

聞人遲煩躁地屈指敲著方向盤，最終還是忍不住跟余西搭話——

「不是，大爺，你在幹嘛？」

余西完美地給自己消毒殺菌後，才捨得將目光分到聞人遲身上一點，只是聲音依舊如融化了積雪般冰涼淡漠。

「眼瞎？我有潔癖，要消毒。」

聞人遲真就不明白了，怎麼其他人碰余西也沒見余西有這麼大反應？難不成他聞人遲還是自帶病毒體質不成？

「你這是過度消毒。」

刺鼻的消毒水味在車內逐漸瀰漫開來，讓聞人遲感覺頗為不舒服，他將車窗向下降了一點，留出一條縫隙，希望能驅散一點這股令人頭疼的味道，結果——

余西又手動將車窗關上了。

「冷。」

說實話，聞人遲也只穿了一件深色毛衣，他並沒有覺得有多麼冷。

但是與冷比起來，更致命的是這久久揮散不去的消毒水味才對吧？

「大爺，您能忍受這味道？」

下一秒，在聞人遲的餘光中，余西動作優雅地戴上了口罩。

「？？？」

聞人遲強忍住想罵人的衝動，暗自踩了踩油門。

似是看出了聞人遲此時的煩躁，余西不嫌事大地用他那嗆死人不償命的語氣悠悠補充了一句——

「沒什麼，就是針對你。」

操。

聞人遲努力壓抑住內心翻湧上來的不快，輕挑了下唇角，笑嘻嘻地回道：「既然你針對我，那麼就說明你多多少少有點嫉妒我。」

「？」

這他媽又是哪門子的歪門邪理？

余西實在是懶得跟聞人遲扯，也不想聽他那完全不著邊際的話，探索的視線在車內無聊地來來回回掃了一遍，卻不料得到了意外的發現。

他看到了——

那張寫有郝好籤名的橘紅色羽毛信紙。

*

灰色轎車一直狂奔到一處極為偏僻的荒蕪地帶才肯踩下剎車。

剛剛余西站在街道中間鎮定自若地看著他的那一幕還久久盤旋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角，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低語：「余西，你還是老樣子，冷靜到讓我感覺可怕。」

就在這時，簡訊提示音倏然響起，亮起的手機熒幕短暫地照亮了這片方寸之地。

他低頭看了一眼，雙目卻不受控制地瞠大。

——你不要亂來。

——余西過去阻止你了。

——我們好好生活，不要再去找聞人遲的麻煩了。

——余西說，一切都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