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俊出身書香門第，言談舉止無不令人如沐春風。其實他和易鵬遠夫婦都在其他場合見過幾面，單單沒有和易圓同桌吃過飯，因著這位小少爺並不插手家族企業，不算一個圈子的人，沒有機會。

不過他倒不意外安偉建和他的熟稔，圈子裡都知道安偉建是易鵬遠親手培養出來的傳人，和家裡小少爺打好關係相當正常。昨夜小少爺能夠直接進門……

想到昨夜，祝俊臉色稍頓，霎時在心中把身旁高大的安姓男人剁成肉泥。太恨了，都說不要了也被硬上弓來了一回，還裝成一副是被咬著不放所以不得不滿足他的樣子，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下次直接把他綁起來當按摩*用算了，省得被這道貌岸然的人壓制。

細微的喀嚓聲，是一隻煮雞蛋的蛋殼逐漸破碎發出的聲響。安偉建就在他身邊，瞧見他指尖用力到泛白，波瀾不驚地繼續吃。

用餐後他們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只留下易圓一個人坐在位子上。他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拿著筷子，慢慢戳盤子里的一隻溫泉蛋，似乎是出神。管家溫聲提示：「粥涼了，小少爺。」

易圓瞥一眼碗里的粥，搖頭，丟下筷子：「不吃了。我要出門。」

「去哪兒？」

「去看電影，和小程。」小程是關係最好的同學。昨天和江遠定下的約會，兩張電影票都在他這裡。他現在說小程陪，其實還沒聯繫他，坐在車子里才給他打電話，對方正在吃早餐，聽他催，筷子一撂就火急火燎打車到了電影院。

可是電影九點半才開場，小程看到腕錶上的八點零五分，簡直懷疑人生。

易圓卻笑：「你不是沒吃早餐嗎，正好我請你吃。」

「怎麼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小程看他的眼睛，「笑的很假嘛。」

「你想多啦，心情不好就不出門了。」

「嗯哼，最好是吧，你要和我再吃一頓早餐嗎？」

「要，我好久沒在外面吃早餐了。」

兩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吃飽喝足進電影院。看完一場電影，出來還能繼續吃午餐。

「我有一個問題，」走著走著易圓突然說，「如果你家小美不願意和你上床，你會怎麼想。」小美是小程的女朋友，乍一聽小程還真仔細想想才有答案：「她不想要唄。」

「第一次喔。」

「那就是她比較傳統，想要把初夜留到結婚？……你問這個幹嘛？」

「沒有。我就突然想到，你們談戀愛怎麼看待性生*的。」

「這個不好說，反正……」小程壓低聲音，「我談不來柏拉圖的愛情，不上床我可談不下去。」

「是嗎？」

「靈肉結合是一種境界~」小程得意地笑。易圓停步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沒有，看到一家奶茶店，才說：「你渴嗎？」問都問了那肯定要渴，兩人各來了一杯果汁。

「你很奇怪啊，突然找我看電影，又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小程探究他的神情，「你交男朋友了嗎？在考慮要不要和他上床？」

「你的問題才奇怪。」

小程聳聳肩：「反正都二十一世紀了，別的自由還沒有，性生*的自由要有吧？何況……不上床，怎麼促進感情？」

「什麼促進感情？」

「多巴胺啊催產素啊，我不知道男的有沒有什麼催產素，但是上過之後肯定不一樣。」

「會有什麼不一樣？」

小程想了想：「會黏人一點，比以前想親近她……你想一下呀，兩人既然到這一步了，那平常再摸摸'胸摸摸屁股什麼的，就很有感覺了，沒有界限，懂吧？」

「……你搞黃色。」

「我這是科學描述，女孩真的好軟，可惜你不喜歡，嘿嘿。」

易圓轉著果汁杯，又說：「那就是交配本能吧，為了繁衍後代。」

「是吧。」

「那男同沒有慾望不是正常的？」

「？」小程一下子沒發現對還是不對，先皺眉，思考之後才明白，「但是繁殖慾望雄性更強啊，這不是基因決定嗎？」

「我怎麼不知道這個理論，你瞎編的嗎？」

「我可沒辦法跟你解釋，這對我來說就像冬天氣溫下降，這是常識，怎麼向你介紹？」小程狐疑地盯著他，「你該不會……從沒對誰有過那方面的想法吧？」

「對誰？」

「隨便，你喜歡的點，腹肌，大鳥，翹屁股，都沒有？」

「有。」

「那你說什麼男同沒有慾望，事實難道不是因為不會懷孕所以做的更多？」

總覽全局，不得不承認：「是。」

小程又聳了聳肩膀，用表情說了一句「不就這樣咯」。易圓沒有繼續和他說下去了，喝完果汁，兩人告別。易圓上車，沒有讓司機開回家，而是去白良治的諮詢室。

白良治現在不是他的諮詢師，他有時心情不好就找他說話，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夥伴，主要是善於傾聽。白良治倒不知道他和韓毅因為什麼分手，知道後很是心驚，與他確認：「真的沒關係？」

「沒關係。」

「那就好，畢竟那種事，有的人會患PTSD，你沒有最好了。」

「PTSD的話，有什麼癥狀？」

「有的人會不斷夢見當時的場景事件，有的人受不了相似的環境，也有一些生理反應，比如顫抖，嘔吐，窒息，等等。」

「我想到會吐。」

「這樣嗎？」白良治微微皺眉，「再自我觀察一段時間，好嗎？不要逼自己去面對上床這件事，如果江遠真的喜歡你，他會有耐心和你一起摸索合適的尺度，你們才一年，不用太執著這方面。」

易圓聽了，反而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說：「是我沒有耐心，我在考慮分手。」

「因為昨晚的事？」

「不僅如此，」易圓無意識玩著手上的玩偶，「我不覺得我愛他，再談下去也是一樣，上不上床沒有影響。」

白良治一開始無話可說，因為他從不覺得他愛他。不過，他很快便端正了自己的立場，把主觀偏好放到一邊，反問他：「那你覺得什麼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