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雲從外邊買了兩盒糕點過來，遠遠就見酒樓大門中間圍了一堆人，從人縫中瞧見知風的身影，加緊了步子擠入人群中。

知風見了他，忙不迭的將那畫卷收起來。

「方才我說的話都記住了？」知風垂頭收畫。

眾人應「記住了記住了。」

「那便散了吧。」知風揮揮手，頓時人群哄散而去。

駱雲筆直的站立在知風面前，朝他伸出手去「給我也看看。」

「什麼？」知風裝傻。

「我不是答應了帶你一起找，你就這麼不信我？」駱雲在他身旁的長凳下落座，埋怨了幾句。

知風給他倒酒「怕耽擱了您尋歡作樂。」

「得了吧，你擺明就是不信我。」駱雲不聽他的巧言善辯，端起酒杯悶著氣喝。

兩人言談間，酒樓內進來了一人，知風正跟駱雲貧嘴，抬眸間瞧見來人，表情頓時僵化，半分狐疑的喃喃「聶秦？」

駱雲見他如此，隨著他的視線扭頭去，聶秦正站在門檻內，怔怔的盯著他們。

「他怎麼來了。」經歷上回血洗鬼域的事後，駱雲便不再待見聶秦，若非看在往日情分上，他定不會還穩坐在凳上。

知風顧及駱雲，也沒給聶秦打招呼，可他能看出，聶秦看他們的眼色並無善意。

「興許與我們的目的一致。」知風收了眼神，淡然一語。

聶秦挑了一個離他們不遠的位置，兩人被他這樣盯得發杵，沒喝幾杯便起身走了，聶秦也結賬尾隨他們去，活脫脫就多了一條尾巴。

入夜後，知風將駱雲誆去睡，自己跑出客棧，來到了一處林子里，這邊鮮少有人會來，他一眼便瞧見了林子入口不遠處那個身影。

紅衣獵獵，摺扇不離手。

知風正要抬腳靠近，一把冰涼的利劍倏忽的架在他脖子上，聶秦步步逼近他質問「你們將東黎藏到哪裡去了？」

「他這樣大一人，我們能藏得住嗎？你說話能不能動動腦子，他好歹也是位上神，僅憑我和駱雲，能困得住他？」知風斜了一眼脖子上的劍，無奈的嘆氣。

「他受了重傷，又遭回靈湯反噬，你們要對付他豈不是輕而易舉。」

「聶秦，你發什麼瘋？我們為什麼要對對付他？」

「你喜歡東黎，想將他佔為己有，駱雲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助你，你們都是一夥的。」

「你以為東黎是會受人威脅擺布的嗎？他若不願，誰能強迫他？」知風被聶秦這一番話堵得心頭鬱結，回了句氣話後才冷靜下來好生與他道來「我今日來不是來同你費口舌之爭的，駱雲說他受回靈湯反噬魂歸大地了，你若信這話，便不必再四處尋他，你若不信，那我們一起找。」

「我憑什麼信你。」聶秦依舊沒有收劍的意思。

「憑我們都不信他死了。」知風頓了頓，勾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看向聶秦，觸得聶秦心頭一驚，他又繼續道「你愛慕他，是不是？」

聶秦沒有回應，而是收起了劍，緩緩辯解「我與他相識多年，情同手足，親友之間何來愛慕可言。」

「你不必這樣自欺欺人，我見過燕北，紅衣摺扇，是他的喜好。」知風不緊不慢的說著，聶秦暗暗攥緊了拳頭。

「那又如何？」

「你是在燕北辭世後，才換上了這身打扮，你這樣成天在東黎眼前晃，是想代替他，對不對？」

「無稽之談。」

「你以為你在他身邊等著，總會守得雲開見月明，但他後來找到了我。」

「所以你在跟我炫耀什麼嗎？」聶秦冷眼橫眉的看著知風。

知風嘖笑了一聲，頷首道「我有什麼好炫耀的，一切不過是命定罷了，我若是你，說不定還做得不如你好。」

「命，我不信命。」

「你...能不能同我說說你們在天界的事情？」

聶秦聞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知風，在他堅定的眼神中仿若看到了千年前的場景一般，斟酌片刻後擺擺手「沒什麼好說的，你若有心尋他，我可以告訴你一條線索，福緣寺。」

「福緣寺？」

「不錯，其他的我也不知了。」聶秦留下這麼一條線索後，便匿進了林子里，知風目送他遠去，嘴裡琢磨著這座寺廟的名字。

翌日天未明，知風便將駱雲從床上拖起來，匆匆收拾一番一路打聽著往福緣寺的方向過去。

駱雲躺在馬車上的稻草里，雙手枕著腦袋，嘴裡嘀咕著福緣寺，像是聽過這名，但又實在記不起來，想深了腦袋一陣一陣的疼。

知風坐在前頭趕馬，恨不能這馬匹能飛起來。

「你這消息靠譜嗎？福緣寺那都是和尚住的地方，難不成東黎轉世出家去了？」駱雲仰著腦袋不解的問。

「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轉什麼世。」知風最聽不得駱雲說東黎辭世這一番話。

「行，你說什麼便是什麼。」駱雲無趣的轉回腦袋，就當是去和尚廟玩一玩罷了。

不過知風這心病，忒難治了些。

不知趕了多長時間的馬，兩人才終於尋到福緣寺，原本可以再快一些的，都怪那駱雲耍賴打滾說被知風攪了清夢，還未睡醒，非得要馬車來拉，他去車上再睡一覺，否則卸了這累人的車，他們能早一個時辰到福緣寺。

「到了，快下來了。」知風縱身躍下馬車，拍了拍躺在草堆上的駱雲。

睡夢中的人迷迷糊糊睜眼「啊？到哪了？」

知風不顧他，徑直往寺廟大門過去。

每一步都迫不及待，每一步都滿懷期待，當他榻上階梯，站在門檻前時，又生怯了，遲遲不敢邁出那一腳，倘若聶秦是騙他的，那他剛剛攢出來的希望又稀碎了。

這時駱雲也追了上來，見他猶豫不決，推了推他的肩頭「臨了怎麼還怕起來了。」

「你說，他會在裡頭嗎？」知風探著腦袋往寺里瞧。

駱雲摸著下巴思索起來「你要聽實話還是哄人的話？」

「實話。」

「我覺著他不在。」

話音未落，駱雲胸口就遭了一記狠撞，知風收起手肘橫了他一眼，嘴裡啐道「就不該問你。」

但有了駱雲這樣一句最糟糕的話，知風反而壯起了膽，大步跨入寺門，再不濟也不會比駱雲說的還要糟糕。

廟裡還是較為冷清的，中庭內又為掃地的小僧，知風見著人便過去要打聽，他靠近小僧客氣的問道「請問小師父，福緣寺內還有沒有空房，我們想在寺中清修一段時日。」

小僧立身回眸，二人相視剎那，知風驚退半步，獃滯的瞧著眼前人，微張著嘴半晌也吐不出一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