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一下子被拉得很長，蘇容與用了許久才從那種混沌之中回過神。

一轉眼，天幕變得黑而重，雪花比方才更煩了，沉沉地壓下來。

蘇容與抬眼，看了看西南角，爺爺的草藥架早已消失不見，只有隔壁越牆而過的雪松漆黑粘稠的樹影，在冷風中傲慢地搖擺著，蘇容與沉默地抿了抿唇，視線漸漸向下移，落至牆角地面。

那裡是一片空地，雖然已經被雪覆蓋了一層淺白，依舊可以看出地表很平整。

而，直到今天早上，那裡還散落著滿地花瓶碎片和殘敗的梅花花枝。很顯然，在他去上學的這段時間裡，奶奶已經把這裡打掃了。

蘇容與記得，他的插瓶愛好還是小時候跟奶奶學的，後來，爸媽延續了他這種愛好，如今……

也許是天意吧，不該延續的緣分總有一天會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終結，人們能做的，只有接受罷了。

蘇容與最後看了眼牆角那塊積雪越來越厚重的空地，淡漠地別開了眼，神情毫無留戀。

從此，他再也不會插瓶了。

——

蘇容與脫下外套，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書桌旁，現在時間還早，他打算看一看書再睡覺。

剛翻了一頁，手機卻響了，蘇容與拿起一看，來電顯示——蘇衡，眉頭不自覺皺起來，直接點了拒接。

沒過幾秒，鈴聲又響了起來，蘇容與眉頭越蹙越深，直接按了關機，將手機丟得遠遠的。終於，耳朵清凈了，房間門這時卻被人輕輕敲了幾下。

「小魚，睡了嗎？」一道蒼老卻溫和的聲音透進來。

蘇容與打開門，就見他奶奶站在門口，老人身上穿著一件棉衣，斑白的頭髮被簪子整整齊齊地挽著，只是臉色有些病態的白，看起來欠了些精氣神，此刻她一手扶著牆，一手小心地拿著一部手機。

「奶奶。」蘇容與低低地喚了一聲，視線從老人臉上滑到手機上，隱隱約約猜到了是什麼事，眉頭不由緊了緊。

「你小姑姑剛才打電話給我說，她想跟你說話，你看，什麼時候方便給她回個電話吧。」

蘇容與沉默，想也知道是某個人讓小姑姑來當說客的，心裡不由一陣煩躁，看著老人夜風中單薄孱弱的身體，蘇容與放棄了最後一絲掙扎，點了點頭，「嗯，我一會兒就給小姑回電話，奶奶，我先送你回房吧。」

老人攔住了蘇容與想要攙扶的手，臉上露出慈藹的笑，「別擔心，奶奶一個人可以，可以的啊。」

說完，老人顫顫巍巍地轉身，卻轉到一半，又慢慢回過頭，滄桑卻溫潤的眼睛看了蘇容與許久，像是要說些什麼，可又沒有開口，只用樹枝一般枯瘦的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別熬太晚，早點睡。」

直到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客廳轉角，蘇容與才收回目光，看向被自己丟在一邊的手機，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一開機，界面里躺了很多未接電話，蘇容與點開小姑那一行，回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