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靈感怎麼突然而至的呢？

從量變到質變，怎麼發生的呢？

從漠然到鍾情，又是怎麼回事？

忽然之間。

忽然之間，他發現自己喜歡上一開始鬧著要追他的人，而對方卻似乎移情別戀了。

01.

胡楊還以為零班的都是書獃子，直到他被孫綽戲弄。

孫綽是高一15班的班代，胡楊在12班是風紀委員。兩班同在一層樓，但前者是所謂的零班也就是尖子班的意思，後者是重點班，也不差，起碼底下還有十來個普通班。

現在不讓搞什麼重點班，但是這事兒吧，暗度陳倉不就完了。雲城七中這種在市內排第五的公辦學校，不專門拉出一幫尖子生精心栽培怎麼維持升學率呢？這樣說得好像圈養牛羊，精心飼養以待賣個好價錢似的。那倒見仁見智。

高一年級有25個班，劃出了兩個零班，另一個是10班，在樓下。起初，胡楊不知道15班就是傳說中的零班。

剛開學時，他圖好玩當了個風紀委員，負責班內紀律，另一個風紀委員陸璃負責去其他班檢查。一個月後，陸璃厭倦了天天往外跑，私底下和他商量換過來，他覺得去其他班才好玩，欣然應下了。兩人一塊兒去找班導琳姐說這事兒，成功對調了職務。

那天是周一，早上七點十五分，照例要開校會，師生待在教室內聽廣播。這時，風紀委員要按值班表去自己負責的班級做例行檢查，如衛生、紀律等，表現不合格的就扣分，報給學生會副會長。每周統計一次分數，以此來評比先進班級。前十三個班級可以在教室外牆上掛上先進班級的紅色牌子，跟幼兒園貼小紅花在胸口上差不多，不過現在是整個班級貼在它的胸口上了。可班集體不止一人，對此有人在乎，有人不屑——不就是塊牌子，稀罕!因而開學至今，12班也就得了那麼一次先進班級而已。副會長可是他們班的呀，但一個兩個都不上心，就算是會長恐怕也無可奈何吧。

副會長程頡呸一聲，「還不是我們班不搞公關，其他班都是說好互不扣分，才那麼高的。不然誰可以一周就扣一兩分啊!」他倒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要舍利取義，奈何身為副會長，上頭看著，下邊盯著，他不好做什麼。說到底，還是他程頡臉皮不夠厚。

15班就是那種一周只扣一兩分甚至滿分的班，教室牆外一抹紅從沒斷過。

胡楊走進15班時，他們正讀英語，講台上站著一個女生領讀，戴著風紀委員牌子的瘦弱矮個男生在教室內巡邏。

全班共三十五人，比起其他非零班五十多六十人，他們的教室顯得非常空，單人單桌還綽綽有餘。胡楊很羨慕，他每次在教室過道想走快點就要被桌角書箱磕到。

胡楊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地面幹凈，桌椅整潔，板報漂亮，角落裡的書櫃滿滿噹噹，書冊擺得整整齊齊。人就更不用說了，沒有竊竊私語，沒有偷偷吃早餐，個個認真得跟沒有感情的讀書機器似的。

嗐，這就是傳說中的零班嗎？難怪可以不被扣分，這壓根就是憑實力得來的吧。

胡楊大開眼界，自問要是在這樣的班級里，他肯定是一顆老鼠屎。當然以他那中等偏下的成績別想進這個班的門了。

還缺一個人，沒有理由的缺席要扣分，上廁所不算數。胡楊問那矮個兒男生。

矮個兒不假思索道:「那是班代，班導有事找他。」

「噢，謝謝。」這就算了，用不著扣分。

他走向後門，打算在走廊登記好表格交給程頡。

可能是他出神沒注意到也或許是來人過急，胡楊和那人撞了個正著，他腦袋磕得有點疼。

身前人抓住他右手臂，嘶了一聲。

胡楊的第一反應是有些妒忌，他有一米七二（南方人，普通高一學生，胡楊自覺他這身高還行），怎麼這傢伙比他高了一個頭？他抬頭看見男生揉著下巴，那隻手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僅剩下一道細細的白，非常符合七中的標準。

胡楊連忙後退一步，掙開了他的手，向他道歉:「不好意思，沒看見你。」

男生身一歪倚著門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好一會兒，胡楊不自在地挪開了眼神。忽然，男生伸手捏起胡楊掛在左胸口前的紅色牌子，正面寫著風紀委員四個字。

男生挑了下眉，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什麼時候換的人？」

他略帶磁性的嗓音有點沉，讓胡楊想起一些渾厚的樂器，比如大提琴之類的。

男生又把牌子翻到背面，看上面的信息。

高一12班，胡楊。旁邊貼著一寸紅底證件照，是入學時拍的，頭髮剪得很短，胡楊覺得醜死了。

男生放開胸牌，饒有興緻地打量著胡楊的臉:「胡這個姓倒是挺相符的。」

啥？胡楊很懵。

「狐狸眼。」男生忽然用食指點了點他左眼下的痣，「還有淚痣，你愛哭？」話音里含了點笑意，面上浮現出揶揄之色，讓胡楊覺得他像個調戲過路漂亮女孩的混混，還不是那種小嘍啰，以他這長相派頭怎麼看也是流氓頭子。

胡楊渾身不自在，小聲說:「不好意思，我要繼續工作了。」說著便繞過他走出了教室門。

程頡正走過來靠在了15班前門外頭的走廊欄桿，看見他就大聲喊小胡。

班裡人通常都這麼叫他，胡楊也欣然接受。也不知道哪裡戳到門口男生的笑點了，他居然笑了一聲，"哎，小胡。"

胡楊心想，這人咋回事啊？長得是挺帥，但怎麼莫名其妙的。他招他惹他了？不就是走路沒注意撞了他一下，他也道歉了，多小一事兒呀。

男生又說:「不樂意？那胡胡？」

胡胡？胡楊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說了一句再見，就不理他了。

他站程頡身邊填表時，總感覺身後有人一直盯著他。於是他拉著程頡挪去了14班那邊。

程頡這人八卦得很，連環發問:「剛剛那不是15班的班代嗎？他和你說什麼呢？你倆認識？」

「沒什麼。」胡楊不想說那麼多，「不認識。」

程頡哦了一聲，感嘆道:「孫綽這人可牛逼了。」

入學成績年級第一，長得帥，聽說家裡也有錢。但讓程頡說牛逼的可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孫綽身為零班班代，卻全不同於那些乖乖仔，一天到晚拽得跟什麼似的，甭說他們班號稱年級最凶的班導，連級長他也不放在眼裡，經常在違規的邊緣來來回回而無所顧忌。

胡楊回頭看了看，孫綽已經不在門口了。

「成績好就是任性。」程頡檢討道。胡楊記得他成績和他差不多，在班裡都是中等偏下。

很久以後胡楊才知道，孫綽口裡的不是胡胡，而是狐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