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通明，唯有戚蘭立著的位置，彷彿被看不見的黑幕阻斷了般，不見半點光亮。

「這件事我會徹查，也不會白白地冤枉了你。」燕瀟終於說話了，聲音冷冽的很。

大概兩分真心，八分敷衍。

戚蘭倒也不想深究，這等小事，戚蘭定不會自力親為。即便如此，查到真是戚鳴做的，他也會毫無條件地偏袒；若是戚鳴做的手腳幹凈，燕瀟查不到，最後落得個不好名頭的，還得是自己。

「算了瀟瀟，出來本也是圖個開心，就不必為這種事苦惱了。」

「怎麼了？怕我查出點什麼嗎？」

燕瀟完全誤解了戚蘭的意思。戚蘭鎮定的維持著臉上的笑，心裡卻不禁暗暗責怪起自己來。       本來他在燕瀟心裡，就是個惡人。

「那你看著辦吧，」他便不再多說，佯裝鎮定地拉起了燕瀟垂在身側的手，「聽說這一帶，街的那頭有木偶戲可以看，一起去看嗎？」

見他這樣，燕瀟神色稍微緩和了些，瞧著戚蘭手指指的方向，點了點頭。

他沒有掙開手，指尖的暖意從手掌心處傳至心窩，很暖和。戚蘭情不自禁地上揚了嘴角，又小心地將手指慢慢收起來相互扣著。

兩人走在青石板路上，衣擺隨著微風飄蕩著，一青一白的兩個身影，看著像一對神仙眷侶。

戚蘭是從白諾嘴裡聽說的木偶戲。有名的並不是木偶戲本身，是作秀木偶戲的師傅，他是從坊間有名的姻緣寺---遇緣寺還俗的住持。他每作秀完一個木偶節目，便會給在座的對兒算姻緣，據說算的很准。

「坊間傳聞，曾經有一對青梅竹馬找他算了，這住持僅僅是看了一眼，便說了不合適，奈何女子死心塌地，不聽勸言，兩年後嫁於男子，結果第三天男子就迎娶了青樓的一個姑娘。女子整日以淚洗面，最後落得個消香玉隕的下場。」

兩人已經走到了街的盡頭，這邊正如白諾所說，有一個作秀木偶戲的師傅。只是當下並不是萬人空巷的場景，寥寥幾人，大多是路人，坐下來休憩一番的。

「瀟瀟，你理理我呀。」一路上戚蘭講個不停，這下話講完了，也不見燕瀟吭聲，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幾分。

他拉著人來到最前排的位置坐下，剛放下五枚銅錢，便聽到燕瀟說：「看完就回去吧，我累了。」

戚蘭抬頭望過去，那張俊美的側臉映入眼簾，眼角還帶了些許不耐。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了聲「好」。

木偶戲臨近尾聲，燕瀟起身離開了。戚蘭如驚弓之鳥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含在嘴裡的兩字就要說出來，卻發現燕瀟只是靠在河邊的石欄旁。

他便靜靜地在位置上坐好，聽著台上的戲，絲毫未發覺自己身旁坐了別人。

戲落，人也散的差不多了。那師傅看著是不惑之年，木偶組件收拾的很快。戚蘭走到那師傅旁邊，問：「先生怎麼稱呼？」

師傅看了他一眼，又往他身後看去，「公子是來算姻緣的？」說完，朝他身後使了使眼色。

戚蘭點頭，「早已聽說先生的佳話。」

師傅自嘲地笑了，「那公子是孤陋寡聞了。我一介凡夫俗子，哪來的佳話。只是這世人，只聽得進去好的，壞的，不搭理，反倒還給自己招一身腥。」

「看看現在，人啊，沒有前兩年多了呦。」師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感傷了起來。

戚蘭笑了笑， 「先生是否願意為鄙人算上一算呢？好的壞的，我都願意聽。」

師傅便取了戚蘭的生辰八字，沒過多久，便道：「活著，便是大幸。」

「先生，你還能算命嗎？」戚蘭哭笑不得，這兩個字，這先生即便不說，他心裡也清楚。

「公子，」師傅嘆了口氣，問：「另一位，可是你身後那位穿青色衣裳的公子？」 

戚蘭點頭。

「你兩姻緣自是極好的，只是路有坎坷。我還是這句話，活著便是最好。」

前半句聽得戚蘭心裡一顫，這一刻，有人能夠認同他，並且告訴他結果是盡如人意的，就好像提前知道自己付出的能得到回報，莫名地有些心酸。

「那也足夠了，謝謝先生。」他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角，又從懷裡拿出了一枚銀子，放在了那堆木偶道具旁。

整理好思緒，他便回頭去找燕瀟，卻看那石欄旁早沒了人影，他又不死心地往街的那頭走了幾步瞧著，依舊沒有看到燕瀟。

「別找了，剛走，你看不到他，說明他不想讓你找到。」

身後響起了一到熟悉的聲音。

戚蘭轉過身，只見沈燁站在他身後，身披黑色帶金紋的袍子，若是不看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活像陰間勾魂的黑無常。

兩人雖說是君臣關係，但因為戚鳴，沈燁跟燕瀟一樣，從未把戚蘭放過眼裡。

戚蘭也不會自找沒趣，簡單地寒暄了幾句，便轉身要離開。

沈燁卻拉住了他，問：「你是怕我嗎？」

戚蘭不明白沈燁在耍什麼把戲，他現在只想趕緊找到燕瀟，「沈燁，你問這個話，有點好笑了。」

「那你急著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