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微微偏頭，染著笑意的雙眸像看到了獵物的黑鷹，侵略意味濃厚。戚蘭渾身不適，他一門心思想走。可剛挪動腳步，便被沈燁擋住了去路。

這麼一耽擱，燕瀟更是找不著了。

「你有何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戚蘭不知道沈燁打的什麼主意，從一開始他就沒看透過他這個人，「那你攔住我去找燕瀟，總不能是為了戚鳴吧？」

沈燁輕笑了一聲，答非所問，「你這麼一天天的追在他身後，累不累啊？」

戚蘭聞言有些錯愕，隨即說道：「我們兩的交情似乎還沒到可以談這種話的時候。」

「我看著都挺累的，」沈燁自顧自地說：「燕瀟或許已經走遠了，你要不跟我一道回去？」

戚蘭是跟著燕瀟一起出來的，他自己沒帶人，燕瀟要是走了，他回去確實不方便。幾經考慮也明白沈燁倒不會跟他動手，便同沈燁一道了。

馬車剛到天就下起了傾盆大雨，綻開在青石板路上的水花濺濕了戚蘭的鞋靴，攀爬在白色皮面上的龍目上，添了分凄涼。

「你為什麼要離我這麼遠？我會吃了你嗎？」沈燁彎身上馬車，瞧見戚蘭坐在馬車的角落裡端端正正，便調侃他。

戚蘭看了他一眼，邊用手撣去袖口的水珠邊說：「多年的經驗告訴我還是離你遠點好些。」

小時候，他跟沈燁關係是還不錯，有人欺負他的時候沈燁也會幫他。只是後來，他用暴虐的手段，從先帝那奪得本該屬於戚鳴的皇位，又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自己傾心於燕瀟之後，兩人的關係就到了冰點。

沈燁那時就已經是攝政王，實力之大不容小覷，若不是戚蘭手握重兵，當天可能就會被沈燁和燕瀟聯手從天子之位上掰下來。明面上，雙方都拿對方沒辦法，暗地裡，沈燁卻也沒少給戚蘭使過絆子。

最嚴重的一回，是戚蘭率兵出征，沈燁背地裡卻給敵國首領通風報信，導致那一戰傷亡慘重，他肩上中毒箭，若不是體內有毒素牽制著，撐到白諾過來支援他，那一戰他也就回不來了。

「現在想想我心口都還有些疼。」畢竟是他曾經信任過的人啊。

沈燁一聽這話，心裡明白他在想什麼。他輕哼了一聲，「你是在怪我麼，難道這一切不都是你找的麼？」

自找的。

戚蘭微微後仰著頭，盯著馬車頂上畫著的仕女圖，微扯著嘴角，「你和瀟瀟都喜歡這麼說我。什麼都是我自找的，怎麼不說說是他們逼我的呢？」

「沒有誰逼你。」想到過往種種，沈燁臉色也冷了下來，「當時我們四個發過誓，定要輔輔佐好鳴兒，助他成為萬人敬仰的天子。」

他說的四個人，包括戚蘭，還有燕瀟，戚鳴。

「那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我呢？」戚蘭平靜地問。

沈燁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裡說的話不留絲毫情面，大抵是他手段陰險，戚鳴比他更配。

「哦。」

戚蘭懶得開口和他爭。

沈燁自覺失言，「倒也不是一無是處，戚鳴有你半點手段，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戚鳴落得如此下場呢？他待在他幽靜的府里，好吃好喝供著，被這麼多人牽掛，衣食無憂，戚蘭不覺有些好笑：「你這話說的我好似在虐待他。」

「人各有志。」沈燁回道。

戚蘭不想再與他爭論，兩人便都沒有再說話。周圍只有車軲轆聲、雨聲和馬夫的吆喝聲揮之不去。

到了皇城門口，白諾等人就已經在城門口等著了。戚蘭告別沈燁，要隨同白諾回去，沈燁問：「我知道今天信河街邊發生了刺殺的事，差點傷到了戚鳴，燕瀟當是王家人在向你尋仇，但是王家人在一年前就已經被我安排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安然活著，早已不問世事。這些刺客卻身紋王氏標誌，上演了一場刺殺，這是你做的嗎？」

戚蘭撩開簾子的手一頓，偏過頭反問他：「你覺得是我做的嗎？」

沈燁緊抿著唇似乎在糾結。

戚蘭說：「我要說是戚鳴自導自演的你信嗎」

「不信。」回答的毫不猶豫。

「既然不信，那你問我有何用？」

沈燁被問住了。打從刺殺那時候起，他就一直在後面跟著戚蘭和沈燁，包括拉住戚蘭，他也是想知道這個答案。

可他卻沒想過，自己急於想知道這個答案的目的是什麼。

戚蘭已經走了。

沈燁讓車夫掉轉回府，喝得酩酊大醉。

回到寢殿，白諾便跟戚蘭彙報了這些天打聽到的小道消息，大致情況與戚蘭掌握的沒什麼差別。

戚蘭有些累，讓白諾也回去好好休息，白諾站著沒動，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問他，「你讓我打聽這個，不會是想救那個病秧子吧？」

病秧子自然說的戚鳴。

「諾諾！」戚蘭對他這麼喊戚鳴有些生氣，「你忘了我以前怎麼教你的了？有些話，你當著我的面說自然沒關係，可要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我也不一定有能力保全你。」

白諾砸了咂嘴，「知道了。那你……」

「不是，」知道他要說什麼，戚蘭打斷他的話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我心狠手辣，怎麼能幹這種舍己利人的事呢……你快回去吧，我也累了，想好好休息下。」

「好，藥我明天早上給你熬好，就送過來。」

「嗯。」

確認白諾走遠了，戚蘭頓時像被抽走了力氣一般倒在桌案邊的台階上，豆大的汗珠從兩頰邊滾下來，沿著高挺的鼻樑，落到嘴邊。

佯裝輕鬆鎮定的面具頓時卸了下來，因著體內灼心般的痛變得猙獰恐怖。

蠱毒不是第一次發作了，只是這次格外得難忍。若不是白諾走得快，他估計就忍不住露餡了。

除了他的母親，白諾是這個世上唯一一個真心對他好的人，他不忍心叫白諾整天為他憂心忡忡。

想到這，鼻頭有些發澀。死後捨不得燕瀟是肯定的，白諾也是一樣，只期望他後半生能過得安穩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