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暮升，這場盛大的煙火總算是結束了。

連帶著結束的，還有這個年。

這些天安九里一直往返於家裡和山莊，平心而論，他在山莊的時間更多，倒不是因為慕上元脅迫他什麼，而是覺得慕上元的行為很怪異。

人還是那個人，卻好像中間隔了個什麼東西，他觸碰到的慕上元，不是真的慕上元。

好奇怪，明明慕上元已經卸下面具，怎麼更加看不透他了？

「你沒忘我們的交易吧？」安九里問趴在桌上的人。

他是個話少的，以前和慕上元在一起時，挑起話題的總是慕上元，對方就算沒事也要找點事，可最近些日子，慕上元就跟個啞巴一樣，只要他不開口，對方就可以一整天吱都不吱一聲。

慕上元沒有回答，他沒有閉眼，但是眼睛裡很空洞，就一直盯著前方，前方除了被雪壓著的樹什麼都沒有。

見他沒有反應，安九里上手推了推：「你聽到我在說什麼了嗎？」

被推的人轉了個頭，將後腦勺對著他，沙啞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沒忘。」

沒忘就好！

其實慕上元怎樣的狀態於安九里是沒什麼關係的，他只是擔心對方會忘記他們的交易，如果真是那樣，那他這些日子不就白費了。

「我需要你的資料庫，你能提供麼？」

不能說一個人的一生真的一點眷戀的都沒有，也許他曾想過就這麼用池有的身體安安穩穩一輩子，但是慕上元的出現，步步緊逼到他不得不反擊自保，慕上元無法想通的東西，也恰恰是他無法解釋的東西，他必須得製造個過去出來，就算唬不了慕上元也可以唬唬別的人。

他可不相信，慕上元盯著他這麼久的時間，道上就沒其他人察覺。

「我手上有個聽風閣，裡面有黑白兩道所有資料，不過它的場地可不在這裡。」慕上元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

聽風閣！

安九里當然知道，這可是慕上元的左膀右臂，其實他的原意是試探試探慕上元能給他幾分許可權，沒想到他直接將他領入了內部。

「它在哪？資料非得去那才能拿到麼？」心裡想的是一套，面上該裝還是得裝的。

「A市，不是非得過去，」說著慕上元轉過了頭，眼睛半眯，似乎是想睡：「只是你這麼討厭我，肯定不會告訴我你到底想查什麼，這樣還不如你自己過去。」

「慕老闆，資料庫是在你手中，就算我不告訴，你最後還是會知道，既然這樣，我就不會做瞞著你這種多止一舉的事。」

「哦？那你說說你想要什麼？」

「近五年，道上佇立巔峰幫派的資料。」

「比如？」

「沒有比如，要所有。實不相瞞慕老闆，我的這一身本事，是跟一個高人在山裡學的，代價就是不諳世事，所以前段時間被你收拾得那麼慘，不過我也挺感謝你的收拾，激起了我鬥志，讓我想在這世上立足，但是立足，就得有個靠山。」

「呵呵呵呵呵……靠山，」慕上元似乎是知道他想說什麼，嘲諷道：「我手上可沒什麼幫派，在下不過是個生意人，當不了你靠山。」

「我沒說要投靠您。」

一瞬間，慕上元睜開了眼睛：「哦？說說你的打算。」

安九里回答的卻是一個反問：「慕老闆，難道你不想看看我到底能走多遠麼。」

想！

當然想看！

還想看你所說的幕後高人。

樹枝的雪落了，天空出現久違的陽光，雪在悄悄融化，從來最冷不是下雪時，而是雪化期。

慕上元撐起頭，空洞的眼睛裡總算有了一抹神采，冷得凜染：「不管你以後能走多遠，現在，你還是我手下，所以，你得稱呼我為——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