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哄哄的街市一角，破舊的紅磚牆退了顏色，白一塊灰一塊坑坑窪窪留下了久遠年代的鑿痕，積了煤灰的牆根下圍了一群布衣襤褸的市井老漢，罵罵咧咧嘈雜一片。

「讓一讓，讓一讓啊。」隨聲擠進的是個叼著魚丸串的少年。梁須彌把吃完了的竹根隨手一扔，咧嘴一笑，左邊嘴角露出一顆小虎牙，看起來憨憨的還頗有些可愛。

掛著白背心的大漢看見來的是個毛頭小子，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揮手驅趕道：「去去去，這裡不是孩子來的地方。」

「我成年了。」梁須彌說得義正嚴辭，大張了兩根細長腿霸佔著位置不走。

大漢顯然不是在計較他的年齡，只見梁須彌在污垢垢的淡黃色案布上撒下了兩個刻著百元的大銅板，這才轉變了面色。

「錢我也換了，你就跟我玩一局唄。」梁須彌撓了撓他那頭棕色的捲毛髮，一說話就露出的小虎牙，在此刻看起來卻是有些囂張。

周圍的人瞬時起鬨，反正攤位的幡布上書著來者不拒，還會怕了一孩子？

大漢不以為意，起身對身旁的人耳語了幾句，隨之，對局者換成了身後的小弟。

「這是我們裡頭年紀最輕的弟兄，和你玩，正合適，輸了可莫怪我們欺負你。」

對方顯然瞧不起人，不過沒關係，只要對面敢接招，梁須彌定打得他們屁滾尿流。

賭局開始，他緊盯著眼前案上左右橫掃的兩隻手，嘩啦啦的洗了一桌牌，迅速摸了兩張到自己跟前，悄轉小指，換掉了那張點數小的。

對方小弟也摸了兩張，如此一來二往，不過數分鐘，連下十局竟十局十勝。這十連勝算上翻倍加成的錢，著實讓梁須彌大賺一把，贏得像是替周圍輸了一上午的老漢們出了口惡氣，拍手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

直到對方小弟憋漲了一張通紅的臉，忍不住從凳子上蹦起：「你這是偷換的牌子！這不是我們的牌！」

四周瞬時嘩然，緊接著又有那麼一瞬安靜的詭異，一排排眼睛全部齊刷刷地瞪向了梁須彌，勢有把他剝皮挖骨之勢。對賭者輸贏自認，但最恨出老千了。

梁須彌滴溜了兩下眼珠子，一點不慌，反倒等這一出好戲，拿起自己那副贏的牌作勢嚷道：「大家都來瞧瞧，這些牌都一樣，怎麼就不是他們的了？難道……他們的牌，有標記不成？」

對，他就是偷換牌了，那又怎樣，明明就是對面先出千，要麼認他贏，要麼一拍兩散，對方也得承認早就在牌上動了手腳。

梁須彌來小鎮一年多了，不說每天，每周路過這條街，街上的人不一定都認識他，他卻對這旮旯一角熟悉的就如自己的五根手指頭。

今個兒不知哪來的一幫外地人在這擺了個攤，從早便開始出千騙錢。梁須彌自覺，不出手坑他們一筆，愧對鄉親父老。

果不其然，四周細細碎語聲起，反質疑起了對面的，甚至有人開始翻查他們的牌是不是真的有標記。

大漢見情勢不妙，急忙收了攤，拽下了說溜嘴的小弟，陪了笑：「誤會誤會。」隨即又轉身訓了一頓：「輸就要輸得起，別找這些下三濫的借口，給錢，趕緊給錢！」

切，輸了就跑，看來這幫人在這鎮上是呆不下去了，大夥一鬨而散。

梁須彌本也要走，卻被身後的大叔們叫住。

「小哥，不如跟我們一起玩吧。」

「不了不了。」他擺擺手，轉身就走，「我媽還等我買米呢。」

然而梁須彌走了不到十分鐘，剛拐進另一頭的巷子林里就被剛才對賭的五六個壯漢前後包抄了。

他們一個個呲牙咧嘴，來者不善，看見梁須彌就跟找著剛掉的肉，豈能不搶回來。

「買米不走這條路的，小弟弟。」

「敢攪我們的攤子，就得做好死的準備。」

梁須彌被逼得步步後退，他已經很小心了，特意進了處沒人的巷子，是他們自己要跟上來的。

他很是為難啊，再次撓了撓那頭棕色捲毛，磨了磨小虎牙，心裡只惦記著米還沒買呢。

「你們別這樣，會受傷的。」他警告道。

然而這些個壯漢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一擁齊上，就當四隻拳頭距離梁須彌的臉不到半寸的瞬間，那身淡麥色的肌膚像是鍍上了一層堅不可摧的鎢鋼，從領口深處以電閃之速覆上全身。

四道強勁的拳風從耳畔呼嘯而過，梁須彌側身輕移半步，以毫釐之差躲過了攻勢，遂後跨蓄力，反揮出一拳，打得四個人齊刷刷倒在了地上，吐了一地水。

那帶頭的大漢驚得雙眼都蔓上了血絲，差點以為自己眼花，怎好端端一個人頃刻變得全身烏黑，那還是人不？

想罷，他從腰間掏出一把水果刀，大喝一聲，直扎向了梁須彌的右臂。

噌地一聲，刀尖觸上漆黑皮膚的瞬間，刀身碎成了粉末，梁須彌一掌捏爆了來人刺過來的刀柄，把揉碎的渣撒到對方臉上。

「媽呀！！！怪物！」鬧事的人呼喊著四下逃躥。

轉瞬之間，全身緊附的黑皮消散，梁須禰虛驚地吐了口氣，即聽見頭上七尺高的地方傳來熟悉的聲音，和一陣譏諷的拍掌聲。

「厲害厲害，我叫你去買米，你卻來走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