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宸的配合讓顧軒微微猶豫，但想起陸曦璟事事算計得滴水不漏的性格，又恐怕就算計著自己不願去檢查別人的身體。想到這裡，他還是勉強自己伸手去解景宸衣扣。

景宸見此，抬了抬眉毛道：「你不是對陸曦璟一心一意嗎，麻醉我做這種事？」

顧軒聞言擰緊了眉毛，手下解開那顆紐扣後修長的鎖骨清晰可見，脖子左下角有一點黑痣，那是陸曦璟沒有的。

顧軒的手停了停，遲豫的模樣讓景宸眼底深了深。

他剛想開口，就被顧軒堵了嘴。

顧軒盯著他的眼睛：「不要幹擾我。」語畢，手指便靈巧地解開了景宸襯衫上剩下的衣扣。

景宸淡淡地吐了一口氣，移開了視線。

顧軒盯著男人精壯的腰腹，食指按在一塊隆起上，微微用力，然後順著肌肉線條一路向下。

顧軒手裡的麻醉劑對景宸而言，用量其實對他影響不大，畢竟是接受過這方面的耐藥性。但此刻他卻希望自己沒有這樣的體質。

深愛的人就在眼前，那雙古潭無波的眼睛此刻只倒映著自己一人。腹部如貓兒般輕柔的指尖，使得一股邪火跟著手部動作一路直往下涌去。

顧軒注意到的時候，眼睛霎時瞪得渾圓。景宸眉心突突地跳著，無奈地撇過頭。他何曾料到，自己引以為豪的自製力會在顧軒面前這般不堪一擊。

「你，你······這······？」顧軒受了驚，說話都有些磕絆。他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這一幕出乎意料之外，但他仍未忘記今日的目的。

這無疑是確定他身份的鐵證，顧軒不想追問，是還在期盼他願意主動將一切說與他聽。

只要他說，無論什麼，過去的傷痛也都不在乎了。

顧軒盯著景宸的眼睛，時間一秒一秒走過，對方仍是沉默不語。

景宸擰著眉，儘管他癱坐在沙發上，周身的氣質卻仍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般凌厲。

景宸垂眸遲遲不語，顧軒終於忍不住攥起他的衣領，詰問道：「因為你就是陸曦璟是不是？你為什麼偏要瞞著我？林逸書是知情的吧，連他都清楚，那我，我在你眼裡，」話已至此，通紅的雙眼眼睛蓄滿了淚水，「就這麼······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他低下頭，泣不成聲。

景宸抿著唇，麻醉劑的藥效已經失效，可他卻比注射之前更加無力。

只要他想，他大可以繼續這場角色扮演的騙局，可是在一切運籌帷幄之前，面對那雙痛苦隱忍的雙眸，他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我要怎麼辦？」顧軒脫力地坐在景宸的雙腿上，他弓著腰蜷縮著，攥著衣服的雙手青筋畢現，他的嗓音已經沙啞，帶著一絲氣音的哭腔像在景宸的心臟上重重地插了一把尖刀。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顧軒額頭抵在景宸下顎旁，「我好疼，抱抱我，好不好。我做得不好你就告訴我好不好，不要放棄我，我願意改的。」

「我真的······」一秒鐘，都不能失去你。

顧軒抬起頭，想要親吻他的唇，景宸看著那顫抖泛白的唇慢慢靠近，眼裡是他從未見過的卑微與急切。他一咬牙，偏頭躲開。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個瘦弱的身體忽然僵住，紅腫的眼睛慢慢合上，隨後胸膛一沉，那人除了隱忍的抽泣聲，再無他響。

直到景宸的襯衫被淚暈濕了一片，顧軒也沒有等到那個熟悉的擁抱。

是不是，我讓你失望了。

良久，一個聲音在顧軒心底小心翼翼地說著。

他從出生開始，似乎就一直在被捨棄。

是做的還不夠好嗎？

從春暖到冬寒，從黎明到傍晚，從星辰浩瀚再到深海蔚藍，如果沒有見過陸曦璟讓太陽般熾熱的燦爛，他也可以一輩子徘徊在昏暗。

恰似宇宙對時光永恆的深情，等黑夜與白天擦肩，等燭光落筆留下滿紙荒唐言，陸曦璟早已化成他溶於血肉的執念。

日落大荒，起於扶桑。在土壤里沸騰的血液，在溪水裡流浪的靈魂，在祈來的歸宿里停息。天階涼水潤了青衣，江南煙雨起了旖旎，所有光輝繾綣在角落，徜徉的灰塵只能徒染一層金。

景宸回過神來低頭看顧軒的時候，他已在自己懷裡昏睡。睫毛濡濕，眉毛緊皺，景宸甚至不願去細細回憶有多少個夜晚他是這樣含淚入睡。

哀痛到無力清醒，卻仍在絕望中期盼渺茫的希冀。

「對不起······再等等······」

豐匯總部頂樓——

「『洛德少爺，老爺詢問您近日這棟住宅的購置費，請您儘快回覆。』」秘書小姐儀態端莊地鞠了一躬，舉手投足儘是優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