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身側的喻祈就開口問：「周先生不吃香菜嗎？」

「你不是不吃嗎？」周衛接話反問，下一刻又似意識到什麼，往褚湛身上瞟了一眼，好在對方看起來並無異樣。

喻祈略顯詫異：「你怎麼知道我以前不吃香菜？」

因為上學那會兒，你從來不打有香菜的餐。

周衛在心裡嘆了口氣，面上只是淡淡扯了下嘴角：「猜的。」

「我以前是不吃的，後來跟我妻子在一起後，慢慢的就吃了。」喻祈相信了他的說辭，這麼回答他。

周衛愣了片刻，低頭笑：「挺好。」

原來喻祈真正喜歡一個人時，也是會為她改變自己的。

周衛原本以為自己心裡會不太好受，畢竟他惦記了喻祈十多年，雖然不想承認，但在這十多年裡，喻祈於他而言，確實跟天上的月亮一樣，可望不可及。

就連找pao友，都一定要跟喻祈截然不同，光是有一點像的，他都會覺得是在褻瀆了喻祈。

白月光一樣的存在。

可此刻，看見這個白月光跟所有的普通已婚人士一樣，談及妻子時會不自覺流露出笑意來，會為愛的人改變自己的習慣，周衛心底卻沒有絲毫的不甘與酸澀，更多的，是釋然。

放在以前，他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和喻祈坐在一起，像個老朋友一樣寒暄。

然而也並未多做寒暄，菜上來時，褚湛便打斷了他們，「喻教授，你說你想找我談什麼事？」

聽見他們大概是要談正事，周衛適時閉嘴，埋頭吃飯，順手給褚湛夾著他愛吃的菜。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這幾天聽他們說你在研究相聲，欣彤說讓我關心一下，你是不是受什麼打擊了。」喻祈說話也慢條斯理的。

聞言，周衛抬頭，顯然有些驚訝問：「你研究相聲做什麼？」

褚湛神情淡淡的，垂著眸子看不出情緒，「教授，讓你費心了，我沒什麼事，以後不會聽了。」

這要是別人，興許還要追問幾句，可喻祈向來不關心這些，見他看起來是真的沒有什麼，也就不再多問，只嘆是自己老婆太多心了，非讓他來多關心一遭。

餐桌上三個人，兩個人是沉默寡言的性子。

周衛坐在他們對面，總感覺不得勁，想跟褚湛跟平常一樣開玩笑，又顧忌到喻祈在場，有點不好開口，於是這頓飯下來，他也格外安靜。

直到送走喻祈，周衛才算是長吁一口氣，攬著褚湛往車邊走，「寶貝兒，明天周末，咱們開車去海邊玩吧，我看喻南那對小情侶玩得還挺開心的，喻南你認識嗎？他是你這個喻祈教授的親弟弟，性格跟喻祈可完全不一樣，鬧騰得很。」

「我明天加班。」褚湛狀似不經意拉開了周衛的手，徑直先上了副駕駛座。

周衛並沒有意識到不對勁，哀怨喊著上了駕駛座，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癟嘴：「怎麼又要加班？早知道剛剛跟喻祈聊一下，暗示他這個教授別太壓榨你們了。」

「你跟喻祈教授很熟嗎？」褚湛冷著一張臉，突然問他。

周衛正在駕車出車位，想也沒想就答：「不熟，但他不是你教授嗎？他決定你加不加……」

「因為他是我教授……」褚湛沒讓他話說完，低聲重複了他這句話，眸中隱晦莫測，低聲自喃，「所以才找我的嗎？」

褚湛的聲音很小，周衛並沒有聽清，偏頭問了一句：「你說什麼？怎麼了？」

「沒什麼。」

褚湛輕搖頭，一路上靠在座椅上閉目假寐，不再開口說一句話。

周衛不明所以，只當他是累了。

回到家後，周衛先去浴室，大概是隱約察覺到褚湛的不對勁，他甚至邀請褚湛要不要一起洗，褚湛拒絕了。

在周衛去洗澡時，褚湛安靜坐在沙發上，腦子裡閃過很多片段，最終卻始終抓不到什麼準確有用的消息。

最後他目光緩緩移向了卧室的床頭櫃，他記起來，那裡面有一張喻祈的學生證。

鬼使神差的，他起身往卧室走去，蹲了下來。

他知道，這個行為不對，他應該問一聲周衛再打開。

但不知怎麼想的，他沒有出聲，手先腦子一步打開了櫃門，將那紙盒拿了出來，喻祈的那張學生證仍在上方放著，他伸手，揭開了紙盒蓋子。

霎時，腦子彷彿轟然炸開。

有很多事在這一瞬間湧來，他記起實驗室的同事總是說他和喻祈教授很像，記起每次周衛見到喻祈時表現出來的不自然。

還有那個李皓的一句——「我說周哥，你這眼光還真沒變，也是，畢竟喜歡人十多年了，要一時之間改口味也難。」

眼光沒變，喜歡人十多年了……

原來是真的，周衛喜歡的人，一直是喻祈。

紙盒裡放的，全是喻祈。

喻祈的試卷，喻祈上報紙時的剪紙，喻祈的學生名牌，還有喻祈的證件照，似乎像是在學校的公告欄上撕下來的，剩下的都是些橡皮、圓珠筆、尺子一類的小物品，不用多猜，也定然是跟喻祈相關的。

半晌，褚湛默不作聲地將東西收拾好，放回了原位，站起身來。

與此同時，在洗澡途中，周衛在腦海里回憶，意識到今天的褚湛很不對勁，試圖一點點找出原因來。

最後，他想明白過來，褚湛的不對勁似乎是從和喻祈一起吃飯時開始的，再回想自己的表現，好像的確不太好。

周衛習慣了年少的濾鏡，他從來都是仰望喻祈的，自己如今事業有成，可出現在喻祈面前，他仍是會膽怯，會自卑，所以每每見面，他渾身都不自在，拘謹又緊張，即便是現在已經不再對喻祈抱有想像，一時之間也依舊改變不了這些下意識的反應。

這些舉動落在褚湛眼裡……

反應到這點，周衛匆匆沖幹凈身上的泡沫，頭髮都來不及擦幹，滴著水就跑出來，迫不及待想跟褚湛解釋。

可出來看見眼前的場景，他滯愣在門口，「褚湛，你這是在做什麼？」

褚湛正在合上行李箱，卧室里他的物品全收拾得幹幹凈凈。

行李箱合上，褚湛站起身來，面無表情拿了條幹毛巾走過來，放在他腦袋上，擦拭了幾下。

褚湛的動作很溫柔，說出口的話卻殘忍。

他說：「周衛，我們分手吧。」

「你什麼意思？」周衛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口的，他以為褚湛只是吃醋，「如果是因為喻祈，我可以跟你解釋，我對他的感情已經過去了。」

「所以你真的喜歡喻祈，對嗎？」褚湛動作停下來，嗓音中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

周衛沒有吭聲，也無法反駁，他曾經喜歡喻祈是事實，他也沒準備否認。

良久，褚湛重新開口，「周衛，我喜歡你，並且現在還喜歡你，但是我不會強求，我希望你也能認清你自己的感情，以免未來後悔。」

「什……什麼？」周衛被他這番話弄得一頭霧水，反應不過來。

「我也不當別人的替代品，所以周衛，我們現在並不合適再在一起。」

話音落地，褚湛拉上行李箱，毫不猶豫走出了周衛家，頭也不回。

半天，周衛甩下毛巾，指著門口沒好氣大罵出聲——

「靠，褚湛你他媽的說的什麼東西？媽的，你們文化人說話都他媽這麼莫名其妙的嗎？」

操！什麼玩意？什麼替代品？認清感情，老子感情認得很清楚啊！後悔個什麼東西？

可已經沒人回應他了。

罵累了，周衛往地上一躺，心臟密密麻麻像針扎似的疼。

這是什麼意思，他跟褚湛怎麼就……這麼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