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湛的性子冷淡，從小到大按部就班，生活枯燥無味，自然也沒有什麼感情史。

只是年紀到了後，他隱隱約約意識到了自己的性取向，他接受得很坦然，從確認自己是個gay後，他便跟家裡出櫃了，興許是他的性格太過淡定，即便是出櫃，都有理有據，家裡人也開明，到最後也沒什麼太大波折。

唯獨他那個愛折騰的姐姐，從小致力於讓他成為一個有情緒的人，即便是得知了他性取向為同性，也絲毫不曾打擊到她的熱情，在他耳邊嗡嗡叫喊著該去找個對象了。

正巧，高然那個時候在追求他。

褚湛答應得很爽快，他只是覺得，需要有個對象，所以就談了。

但他一向情感淡漠，也從不關心別人是如何談戀愛的，加上工作正忙，對這份感情也就極其平淡，高然好幾次的暗示他都沒能聽懂。

這段感情只維持了不到三個月。

高然把他約出來，提了分手，大罵他不是男人，罵他就是個性冷淡，還罵他不想碰他就別耽誤他找下家。

總之離不開一個字：性。

褚湛都不知道高然當初追求他，是因為真的喜歡還是說，只是為了性。

跟高然分手，他並沒有多難過，卻開始懷疑，難道男人之間，就真的只能靠下半身來談感情嗎？

可能出於求知，也可能是出於嚐試改變，他起了進夜店酒吧的心思，也就是周衛初次見他的那次。

但最後，褚湛確認，自己並不適合這樣的感情。

卻沒想到，居然就此栽在了周衛手上。

褚湛說不上自己是從什麼時候對周衛產生不同一般的感情的，可能是周衛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去開了一家咖啡店，也可能是因為周衛每天風雨無阻地過來纏著他，又或者是，在小店裡周衛搶過他手機拍合照時……

總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周衛這個人似乎已經在他的心裡有了不同一般的位置。

直到跟周衛發生第一次關係後，褚湛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時的感覺，是真的會心跳如雷，會不由自主地想要佔有、擁抱，會想牢牢將這個人徹底變成自己的人。

興許是食髓知味，後來褚湛每晚都在周衛家裡入住，相當於是住在了他家。

於是一開始盼著褚湛跟自己發生親密關係的是周衛，但到現在，每天盼著褚湛能加個一兩天班不回家的，也是周衛。

對此，周衛總是說：老子是年紀大了才累！

褚湛並不發表意見，隻身體力行地表達著他「年輕人」的耐力。

交往後，周衛依舊是每天開車去褚湛的研究所等他下班，倆人一起或是在外面吃，或是一起去超市買點食材，回家做，基本上都是褚湛掌廚，周衛做下手。

偶爾碰上褚湛加班時，周衛就會在家裡開著燈窩在客廳沙發上等著他回家。

簡直不像是剛認識他時能想像得到的。

周衛分明是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絲毫不會讓人起憐惜之心的糙漢子，可就是這麼一個糙漢子，會在每晚窩在沙發里，打著瞌睡等他，不論多晚到家，開門的那瞬間，總能看見周衛清醒過來，然後勾著嘴角沖他說：「寶貝兒，回來啦！」

褚湛其實不太適應這種親密稱呼，但周衛不理他，時不時就要故意逗他，什麼寶貝兒，寶寶，親愛的，張口就來，後來褚湛被他喊習慣了，也就隨他喊。

以往對於加班，褚湛是毫無怨言的，如今，每每聽見需要加班，他居然也開始嘆氣了。

這個發現是一個師哥觀察到的。

今天喻祈教授剛下達了加班通知，在褚湛嘆氣的那瞬間，師哥便猛地一拍手，驚呼出聲：「看吧看吧！我說得沒錯吧！我們褚大神真的嘆氣了！」

一群人彷彿發現了新大陸般，圍在了褚湛身邊。

「難得，褚大神居然會為加班嘆氣。」

「你是褚湛沒錯吧？跟喻教授一樣的工作機器居然會嘆氣！」

「可不是嘛，還以為像你們這種無趣的性子，發生天大的事都無動於衷呢！」

他們七嘴八舌，興奮得很。

褚湛面不改色，並沒有要搭理他們的意思，但聽了一會兒，他忽而正色，陷入了沉思，那副正經的模樣比平時做實驗時還要嚴肅。

誰說褚湛平時性子冷淡，但相處久了，實驗室里的同事也都知道褚湛其實脾氣挺好，並不會生氣，他們偶爾也會跟他開一些玩笑，因此陡然見他這副正色模樣，室內一時噤聲，還當是真惹著人不高興了。

師哥有點尷尬，「褚湛，我們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是不愛聽，我們就……」

「我真的很無趣嗎？」可褚湛沉思良久，只問了這麼一句話。

師哥啞然半晌，不知該如何答，試探問：「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

「是挺無趣的，」師哥幾乎是不做猶豫就回答了他，還補充了一句，「跟咱們喻教授一樣無趣，當然，在工作上，你們還是挺有魅力的，生活中是真無趣。」

這會兒倒是一點都不怕得罪褚湛了。

褚湛若有所思，片刻，仿若下了什麼隆重的決定，討教：「那怎麼才能不無趣？」

沒人回答他，皆是一副震驚模樣。

「褚大神，你……吃錯藥了？」師哥最終還是沒忍住問。

褚湛愣了片刻，輕搖頭，唇角有淡淡的笑意，「不是，我是想說，太無趣了是不是日子久了不好維繫感情？總不能老是讓我男朋友遷就我。」

眾人還沒能從褚大神的「男朋友」這三個字回過神來，又只剩下了一個念頭：能讓褚大神產生想要自己變有趣念頭的那位，恐怕才是真大神吧！

最終沒有對象的其他人也提不出好建議來，只有師哥憋了半天，憋出一個辦法來：「要不，你多聽聽相聲？」

更讓人迷惑的是，褚湛竟然接受了。

自此只要是休息時間，總能看見褚湛窩在角落一本正經地塞著耳機，還時不時做著筆記，認真地跟平時的學術研究相差無幾，只有接近一看，才會發現他研究的是相聲。

這場景，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就連一向不聞八卦事的喻祈也意識到不對勁了，好幾次都看著褚湛欲言又止。

這天下班，喻祈實在是沒忍住，喊住了褚湛，「褚湛，有時間聊聊嗎？」

「周衛在等我，喻教授不介意的話，一起吃飯聊？」褚湛取下了耳機，最後這麼答。

喻祈想了想，沒有多大意見，點頭同意。

餐廳就在實驗室外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倆人並肩走出大門時，就能看見坐在窗邊的周衛。

褚湛領著喻祈進門，跟周衛解釋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感覺周衛每次見喻祈時，總有些不太自在，透著些拘謹，不似以往般自在。

「點餐吧。」周衛喊來了服務員。

平時都是周衛和褚湛兩個人來吃，日子久了，周衛也就對褚湛的口味很是了解，基本不用褚湛開口，周衛就能直接點完，今天也是如此，喻祈表示自己並不挑食，讓其一起隨便點了。

周衛點點頭，合上菜單，便直接朝服務員開了口，先點了幾份他和褚湛常點的菜，隨口又點了幾道菜，末了忽地意識到什麼，自然而然脫口就囑咐：「哦對了，別加香菜，還有上兩杯溫水，他們兩個不要飲料。」

他說得極其順口，沒有絲毫猶豫。

褚湛卻驀地怔住，他不喝飲料，平時都是溫水，所以周衛這麼點沒問題，可是周衛怎麼就這麼篤定喻教授也只要水？而他和周衛是吃香菜的，那這句「別加香菜」又是給誰備註的？

喻教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