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悠來接沉戊去劇組時，就看見他提著一大堆早餐走下來，不免一怔，發自內心的問：「沉哥，你這是打算改行開早餐店嗎？」

「給你們帶的。」和遲淞換了早餐後的他臉不紅心不跳，將那人挑剩下的早餐全部遞了過去，像是迫不及待的想把這些脫手，關切問：「要來點嗎？」

小助理哇了一聲，伸手接過早餐：「謝謝沉哥，我剛好沒吃早餐。」

祁悠遲疑的打量了他一眼：「你這個都記不得要吃早餐的人，怎麼會想起給我們帶？」

話雖然這麼說，但看見沉戊開始自己記得吃早餐，還是很欣慰的，於是提了一袋過來，咬一口：「味道不錯，喔，對了，遲淞沒下來？」

劇組和酒店雖然不算遠，但好歹也有個十幾二十分鐘的距離，沉戊想著祁悠會來接自己，便順帶著捎上遲淞。

「他在洗手間，應該快下來了。」沉戊說著，看了祁悠一眼，見她神色遲疑，似乎有什麼話要問自己，便道：「怎麼了？」

「我聽導演說，你和遲淞是兄弟？」祁悠問。

沉戊輕笑一聲：「開玩笑的，我就自己一個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也是。」祁悠嘆了口氣，又瞅著他里三層外三層的裹了外套，不由皺眉：「要是你十年前沒落水裡，身體也不至於這麼虛了。」

沉戊頓了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的記憶其實有些模糊了，特別是在自己穿越過一次，得到了另一個沉戊的記憶後，兩種記憶相互融合，讓他一時有些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但說來奇怪，兩個沉戊的記憶竟然有重合之處。

「當時那麼小，也記不太清，就聽有人喊失火了，自己沒注意一腳踩進了池塘。」沉戊說著，見窗外有動靜，一扭頭，就看著遲淞走了下來。

說起遲淞，這個世界本來是沒有遲氏集團的存在的，沉戊記得很清楚，直到遲淞來了，才有了遲氏集團。

興許這就是這個世界給予遲淞的饋贈。

「沉哥好。」遲淞坐了上來，又和沉戊身邊的工作人員一一打了招呼，然後乖乖坐在一邊，手都放得整整齊齊的。

祁悠看得好笑，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一邊的沉戊：「瞧你把人家嚇得，哪找的這麼乖的小孩。」

說著還想逗逗他，結果手還沒伸過去，就被擱在他們中間的沉戊拍回去了，祁悠嘁了一聲，倒也沒說話。

一路上車內的氣氛很安靜，因為沉戊喜歡安靜，所以他的兩個助理很少說話。

但眼下多了個遲淞……沉戊時常瞟過去，就見他要麼低頭，要麼看窗外，感覺很不適應的模樣，忍不住想開口和他搭話。

說起來，他好像沒有問過遲淞在他走後那邊是什麼情景。

沉戊思索半晌，開口問：「蕭浚河和蔣蕊怎麼樣了？」

「他們很難過。」遲淞說著，思緒又好像回到了另一個世界：「還在公司，被凌溪安排帶了其他藝人，但仍會抽空管理工作室。」

這個工作室自然指的就是沉戊的工作室了。

沉戊嘆了口氣，有些悵然：「那其他人呢？」

「兇手當然抓到了，這三年也發生了很多事，但都不是什麼好事……沉哥，我不太想講。」遲淞抿唇道：「你會難過的。」

沉戊不語，見車停穩後問：「那你以後會告訴我嗎？」

房車已經停在了劇組外，祁悠眼疾手快的拉著助理先一步下車，給他們留下說話的空間。

沉戊看著遲淞點頭，後者平靜道：「當然會。」

在那個世界留給他的傷痛淡去時，遲淞想，他會把真相親自說給沉戊聽。

——

拍攝的過程相當順利，他們的進度簡直一日千里。

王宇笑得合不攏嘴，脾氣也不自覺變好了許多。

「馬上7鏡3場，沉哥準備好了嗎？」導演喝著水，問旁邊的助理，聽見對方說馬上換好衣服出來，這才點了點頭，對站面前的遲淞道：「待會那場戲很重要，你殺了戲丞，會很難過，但你一定不能痛哭流涕知道嗎？千宥是個清冷的人，他面對昔日徒弟今日仇敵，心裡難過和失望已經慢慢積攢了很多，所以到最後殺了他的時候會釋然、傷感，也可能會流淚，但那是克制的，可別跟水龍頭一樣收不住啊。」

「好。」遲淞點頭：「我記下了。」

「你是真有天賦。」王宇誇讚道，趁著沉戊還沒出來，忍不住笑著提：「我這麼說也是想讓你控制一下，之前和沉戊合作的時候有個女演員，沉戊演得太好了，然後他死的時候那女演員哭得死去活來完全走不出來。」

這樣導致了每次沉戊要和別人演離別戲，他都要提醒一下對方，讓他們記得收斂點。

遲淞原本還不清楚導演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真正上場。

他開始還怕自己入戲太慢，拖了沉戊的後腿，豈料當沉戊做好了特效妝上前後，他眼睛頓時就紅了。

遲淞念著台詞，握著劍的手卻在輕輕顫抖，他看著沉戊臉上和身上儘是血跡，儘管知道是假的，但當落在沉戊身上的時候，還是讓他心一顫。

「你是滄瀾宗的弟子……」遲淞張了張嘴：「也是我的弟子，如今變成這個模樣，我亦難辭其咎。」

沉戊身上被遲淞的劍氣所傷，對方似乎念著昔日舊情沒有斷他心脈，但沉戊知曉如今自己靈力枯竭，已是強弩之末。

他將劍插在地上，死死撐著自己的身體，即使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卻仍然不減昔日第一世家公子的風采。

他道：「你這樣的人，冷血冷心，真的會有情誼在嗎？」

遲淞垂眸：「一城池的百姓，我不能讓他們送死。」

「那憑什麼，憑什麼要她死？！」沉戊吼道：「我分明，我分明這麼信任你，你讓我去援助東洲，說會照顧好她的，你就是這樣照顧的嗎？！」

說到這，興許是迴光返照，沉戊不知道從哪生出了力量將劍拔出，拼著最後一口氣惡狠狠的刺向了遲淞。

遲淞伸手，捏住了他的劍刃。

沉戊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卻送不出去，被這縷力量反噬，喉中頓時湧上一股腥味。

他吞了下去，像是知道現在的自己無法反抗，不由苦笑一聲問著遲淞：「你是不是沒有在意的人？」

「有。」遲淞看著他：「天下百姓，滄瀾宗門，都是我在意的人。」

「那我呢？」沉戊問：「那我呢師尊？如果你要在我和那城池的百姓做選擇，你是不是也會毅然決然的放棄我？！」

遲淞沉默不語，落在沉戊眼裡卻像是默認。

他頓時倒退兩步，仰天長笑，而後重重的栽倒在地，再也沒能起來。

遲淞獃獃的看著沉戊半晌，拿起了他的劍。

而後用力的捏住了劍刃。

有血從他手心滲出，滴落在地上，與沉戊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又灌溉進了地里。

「不。」

遲淞喃喃自語，沒有人能聽見他的話，所有人都在沉戊倒下去後振臂歡呼，慶祝修仙界又除去了一個魔頭。

眾人都在欣喜，沒人能看見背對著他們的千宥師尊注視著那魔頭的屍體，眼眶通紅的模樣。

「我會選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