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跟出門外，便見到江子塵幾乎是掛在那人身上，雙眼眯起。

對面男子送回一個挑釁的眼神，與一個冷笑。

沒名沒姓的傢伙，跟老子斗。

他跟在我屁股後面要糖吃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

慕離走近，一把扯住江子塵的胳膊，把人往自己這邊帶，警戒地與那個橫刀奪愛的男子保持距離，「塵兒，你不是不認識他麼？當心被他騙了。」

江子塵陡然安靜下來：「被騙？」

「天色不早了，不如坐下說話。」那男子在他們之間看了一眼，建議道。

慕離：「站著說，你說完便走。」

「這麼沒自信還敢帶他走？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那男子道，「還是嫌自己命長？」

慕離神情僵硬。

「不想害死他，就給我坐進去說話。」

見那人神情真不似玩笑，他這才讓開了身子，叫過葉一，不許放鬆警惕。

男子隨意找了間屋子——總之不是他們之前睡的那間——大大方方坐下，還叫人上茶。

「別理他。」慕離叫住了正要下去的弟子。

「我也渴了。」江子塵道，要找椅子自己坐。

慕離把人拉進懷裡，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轉口道：「上一杯君山銀針。」

弟子默默愣了一下：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們從來沒有喝過啊？

而後反應過來，他們門主又在撐門面了。

反正看江公子的樣子也不是能喝懂茶的。

「你三番兩次害我，到底什麼人。」

男子在心裡斷定他小心眼，很看不上：「我三番兩次要你的命是為什麼，你自己心裡沒有數麼？」

慕離目光不善：「這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哦？」男子笑得意味深長，盯住江子塵，「塵兒你自己說，是麼？」

誰許你叫得這般親密的！

慕離只見自己懷裡那人略微迷茫道：「我不知道。」

慕離一愣，緊張道：「塵兒？」

他都喚他夫人喚了幾個月，他也從來沒有不回應過。

怎麼外人一問就成了不知道。

那男人朝他攤手，你看吧。

「沒有拜過天地，沒有見過我娘，只見那個男人，是沒有用的。」

聽他話語，他竟在當日婚宴上？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我要殺你，若非塵兒搗蛋，你都沒有發問的機會。」說完便轉頭對著江子塵，換了副神情溫聲哄道，「乖，跟哥哥回家吧。」

石破天驚！

慕離震驚。

哥哥？

慕離納悶：「你哥哥不是死了麼？」

「我說過麼？」

「你後院那顆槐樹下，不是你給他立的墳？」

男子：……

男子：又立了？

江子塵想了想，卻想不太起來：「或許吧，我時常會以為他死了，因為他離開家裡很多年，從來不來看我。」

男子叫冤：「我每年都來看你，還教你用刀對付那些男人，又忘記了？」

原來那些手法，都是他教的，就說怎麼他一個悶在家裡的人可以用出那麼刁鑽的手法。

慕離還是懷疑：「你有何證據，任何人都可以假裝他已經過世的哥哥。」

「我再說一次，我沒有死。」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件，「我只是不能讓人發現。」

慕離湊在江子塵耳邊：「你要當心，信上可能有毒，裡面的東西也可能是故意騙你的。」

江子塵乖乖坐在他懷裡，點頭：「我不怕毒，也不會讓他騙我的。」

「去吧。」慕離鬆開他。

那信封泛黃，邊角也都起了毛，顯然是陳年的。江子塵打開抽出裡面紙張，有厚厚一打，都是他自己寫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用作辨認字跡。

每一章的字跡筆墨稜角都有些微的不同。

他看得很快，將東西還給了男人，跑回慕離懷裡窩著：「但我不想回江家。」

慕離被這個信賴的動作取悅，心情大好，「你看，他不想跟你回去。」

「他只是說他不想回江家。」男子將東西收回懷裡，「我要帶他去別的地方。」

「去哪裡？」江子塵順口問道。

「哪裡你都不許去。」慕離把他腦袋撥回來。

「你算什麼東西，我是他哥哥。」

「我是他……」慕離想到他方才那個『不知道』，一口氣悶在心口，「你若是關心他，這麼多年這麼多機會不帶他走，最後要從我手裡搶人？」

「我有我的考量。」男子道，「還是那句話，跟你有何幹系，你只是個外人。」

他見慕離還要反駁，更是直接一聲冷哼打斷：「還是戴罪之身吧。」

那四個字猛然出現，穿破塵封的歲月桎梏，裹著森冷寒意，在耳邊呼嘯，血腥瀰漫。

慕離渾身一顫，陡然遍體生寒，陰沉道：「你說什麼。」

「你若是把人給我，我自然什麼都沒有說……你又何必執著於讓慕容家斷子絕孫呢。」揚雲道，「知道你把人帶走的時候，我就會把你查得幹幹凈凈，不要以為他在這個世上就只剩下你可以依靠，可以讓你對他為所欲為……你知道的太少了。」

二人之間氛圍劍拔弩張，江子塵卻看不明白，他只聽明白了他的哥哥要帶他走。

「可阿離的師父得了很嚴重的病，我要去看。」

「你倒是信任他。」揚雲笑出聲，「勇氣可嘉啊，你師父將來九泉之下只怕要託夢索你的命。」

「你敢咒我師父！」慕離猛然起身，江子塵被他撈住腰『啊』了一聲，手裡的空茶碗卻摔在了地上，他的手伸直在半空中，維持著要撿的動作。

揚雲也瞪眼：「我敢做的事還多著，包括要你的命！」

二人又要打起來。

「你要他的命做什麼？」江子塵忽然想到那直衝著慕離腦門的一劍，抬頭怒瞪著他，「他又沒有做錯什麼！」

「你還敢說！他居然擅自把你帶走！」

「那是我想離開，與他無關！」

「但起碼在江家沒有人會傷害你！轍兒會去看你！我也會去看你！」二人大吵起來，揚雲大聲嚷道，「你跟他走了，我以後要去哪裡找你！」

「我給你寫信！」

「得了吧，就你那記性！」揚雲望天翻個無力的白眼，「過兩天又以為我死了，你會給死人寫信麼？還不是只會把一些剩飯剩菜倒在我墳頭上。」

他說完見對面沒了聲響，立馬心道不好，果然就見江子塵眼眶濕了。

「我是真的以為你死了……」

揚雲噎住。

「你一年來看我一兩次。」江子塵伸手指著慕離，鼻尖通紅，「他會一直陪我，我每天都能看見他，我知道我睜開眼睛能看見一個認識的人，他會帶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我不跟你走。」

江子塵哽咽著：「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