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讓和白首玉根本不熟，沒到沐浴後僅穿裡衣的地步。

相聞聲再次見到白首玉的時候，白首玉躺在貴妃榻上，穿著雲雁細錦衣，里是素凈的白衣，外罩白紗，白紗用金線勾勒輪廓，金色的大雁在白紗上展翅飛翔，小腳套著素襪，右腳素襪腳踝處套個鈴鐺。

正嬌艷無比的笑著，逗弄懷裡的兔子，因剛沐浴過身上還帶有清香，香爐里燃著天竺葵香，煙霧繚繞，徐徐升起。

聽見腳步聲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艷笑，恍若罌粟花綻放：「來了。」

陳元讓自是沒再穿那身粗布麻衣，丫鬟備了件古煙紋碧霞羅衣，如名，衣上的花紋呈現煙霧狀，美輪美奐，而這衣乃紫色。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白首玉坐起身，鈴鐺聲迴響，驚動蹲在榻上的兔子，這才沖相聞聲身後的秋水招手，粲然一笑，「把五子棋棋盤擺上。」

「你不會下棋，便最簡單的五子棋如何？」語帶問意，卻在之前就叫人把五子棋棋盤擺上，不容置疑。

相聞聲連忙低頭，應聲：「一切都聽大人的。」想起今天白首玉的穿衣都是黑白顏色，而這主房裡，視線觸及之處都沒有紅色。

前不久他還在典當行看見白首玉穿縷金刻如意錦衣，那是件紅衣，沒有穿紅衣的白首玉讓他一陣心慌。

白首玉要了白子，懷中抱著白玉，徒留聞聲在貴妃榻上不斷嚐試跳下，試圖來到這邊和伴侶團聚。

白首玉沒有把眼神分給聞聲，一手順著白玉的毛，從兔耳順下。盤膝而坐，白紗垂在身後落在地毯上，壓出痕跡。

一身白，像是在祭奠誰。

相聞聲持黑子落在天元。

以黑子為始，連五子為終，對弈開始。

白首玉拿起白子，出於尊重陳元讓和禮貌起見，持子落在自己河界的一側，在斜止處。

相聞聲把黑子落在天元左處，然後看見白首玉毫不猶豫用白子賭住退路，看的相聞聲挑眉。

太過急躁。

相聞聲沒打算走那條路，只是試探罷了，可惜白首玉浪費發展的時機。

第三顆黑子落得較遠，快接近屬於白首玉的河界處，到結果白首玉若沒發現布局，就能斜著連接天元成五子。

之後白首玉持起白子開始布局，同時也攔截黑子的動作。

可相聞聲沒打算贏，裝模作樣偶爾忘記封鎖白子退路要不就是裝眼盲沒看見，看樣子要輸時又能及時補救，最後整個棋盤都是黑白子。

而聞聲也終於抗拒心中的恐懼，跳下貴妃榻，一蹦一跳向白玉跳來，壓住白首玉的白紗，白首玉感覺一邊猛然一重，低頭看去，眉梢蘊了絲冷意，隨手把聞聲撥開：「一邊去。」

他也變得喜怒無常了。

突然不想白玉和聞聲相見。

秋水跪在一旁，除了續茶水外不敢有一絲動作，只能在心裡嘟囔白首玉很過分。

相聞聲看著這像是鬧劇又不是鬧劇的一場戲，靜靜等白首玉落子，沒有任何催促，反而眉目間柔和許多。

哪料白首玉撥弄開聞聲後，再落一子時，直接眼盲忽略白色四子，使一手亂七八糟的四四禁手。

「大人……」相聞聲頗為無奈，他的局早已布好，只要等白首玉這一子落下就能滿盤皆輸。

黑子落下時，相聞聲贏了。

這最後一子，是定勝負局，所以相聞聲才如此無奈。

白首玉這才抱起聞聲，讓兩隻白兔相合，抬手無意間觸及耳畔懸著的素凈白繩，緩緩眯起杏眸，睫毛輕輕搧動著，黑瞳閃過一絲慧黠的靈光：「我棋藝如此之爛，你能和我爭鋒相對，逼得我滿盤皆輸，也是不錯了。」

他才不承認最後自己眼盲了。

「大人這是在貶我。」相聞聲面帶微笑，普通的面龐在此時好像眉清目秀，就連眉目上的抓痕也往臉上添了一抹英氣。

白首玉不由笑吟吟，眉眼舒展，似是攏了半世的煙雨，不久就會散去：「真會打趣。夜深了，你且回去歇著吧。」

「秋水，送客。」

相聞聲步伐一頓，瞧著落後自己一步的秋水，不是以前的秋水，眼前的這個低眉順眼，眉目間含著害怕的情緒。

他以為是哪個新晉陞的丫鬟，能在主房待這麼久，沒想到居然是『秋水』。

緩緩轉頭看向白首玉。

白首玉正在為白兔順毛，似笑非笑看著他。

朱唇微啟：「秋水，過後去廚房拿兩根蘿蔔來喂白玉和聞聲。」

唇角輕挑，似是調侃似是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