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刀的刀刃抵在溫賀喉結上不足一寸的地方，握著刀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幹凈——那原是彈鋼琴的手。

刀的主人面色慘白，澄澈的眼裡盛滿哀傷。

許舟咬著唇，生鐵似的腥味伴著疼痛瀰漫在口腔的每一處，可他卻似毫無知覺只警惕的看著床上正酣睡的人。

這日子很冷，冷到他的骨髓都似被凍住過，窗外聒噪的蟲鳴時刻提醒這他的冷從來無關乎天氣，而是源於他曾視為救贖的愛情。

眼前的人不過無意識的翻了個身，許舟的心臟怵的停了一拍。

因這一驚許舟的手抖的再也無法控制手中的瓷刀，他很怕溫賀會忽然醒來，然後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將他再一次推入深淵。

他眸中噙著淚，房間里的寂靜始終遊走在他的恐懼的邊界。

他終究不敢殺人，即便身上的每一處痛楚都在告訴他不該輕易放過眼前這個男人。

手腕的紗布滲了血，濃烈的酒精味道總能讓他想起白天溫賀為他「包紮」時的模樣。

彼時小半瓶的酒精澆在傷口上和著血滑落進垃圾桶里。

溫賀聽見許舟倒吸涼氣的聲音卻並未停下手中美其名曰「消毒」的動作，他只說：「疼些好，長教訓。」

許舟極力壓制著心裡的退縮忍讓之意絕不肯讓溫賀看出他的怯懦怕疼，溫賀也不說什麼，只是手中綁紗布的動作一頓，抵著紗布的拇指忽然用力壓在傷口上，許舟疼的下意識要縮手卻被溫賀用力拽著手腕冷聲問：「小舟你為什麼不能為我服個軟？」

許舟抬眼，眼中猶有死水一潭，男人在他眼中彷彿成了最熟悉的惡人，客廳的暖光落在他臉上卻讓許舟看出了令人生畏的可怖，溫賀鬆了手他的傷就不疼了，心卻疼的要命，他一字一頓的說：「溫賀，我只是工作，你為什麼總是不信我。」

溫賀抬眸，許舟的稱呼讓他意識到這件事不可能輕易就翻篇，他不由得嗤笑：「你能有什麼正經工作？」

他的蔑笑是落在許舟心尖上的石灰，只需一點水便讓許舟的心臟灼熱而刺痛，憤怒的熱氣幾乎要讓他心臟爆裂，他怒道：「溫賀，這才是你的真心話？」

有些謊言如彩色的琉璃，只需一碰那絢麗的色調便碎的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許舟難以置信的看著溫賀，這個男人曾告訴他：「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你身後。」

那是許舟受多年的冷落嘲諷後聽到的第一句安慰的話，他視為救贖的良言原來從不是尊重而是同情與憐憫，是高高在上的他面對一隻螻蟻所發的憐憫？

許舟的質問像落入大海，海風過處皆是涼薄，溫賀看著他歇斯底里的模樣卻忽然耐心下來，那不是因為他動了惻隱之心。

許舟明白，相處的這些年讓他學會從溫賀的每一個表情中讀出溫賀的心思，所以他才會感到膽寒，因為這一點耐心只是山雨欲來的平靜，他已在溫賀好看的眉眼裡看出了凶意與絕然。

溫賀歪著頭，與許舟一樣，他同樣了解許舟這個人，幹凈溫柔又上進要強，可這不過是表象與維護表象所設的假象，先天的殘疾才是能攻陷許舟心底一切堡壘的絕佳武器，他從容開口：「小舟，你和別人不一樣。你太好看總讓人想沾污，我想護你一輩子，可你總是不聽話怎麼辦？」

許舟感到不解，錯愕，他覺得這不對，可他又說不出哪裡不對，他抬頭，明明應該反駁的話出口卻成了質詢：「所以呢？」

溫賀拍了拍他的肩安撫的起身：「你現在不夠冷靜，先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聊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