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臉盲登徒子的春天
小說: 陳酒如故 作者:阿代代 字數:5119 更新時間:2019-04-25 19:49:28
第五章 臉盲登徒子的春天
第二天一早,眾人簡單的洗漱完畢,就往平陽趕去。
經過一夜的相處,彌酒酒也一去之前的拘謹,恢復了平日里與熟人才有的活潑性子。
幾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十分熱鬧。
緊趕慢趕,終於在第二天傍晚到了顧府。
紅漆木門,黃銅拉環。
看著是高門大戶,兩旁一對瞪著銅鈴大眼的石獅子好不唬人呢。
「你們老爺是……?」
「啊,忘了和俠士們說了,我們家老爺啊,那可是整個洛州的州牧大人啊。」
家丁頭頭說這話時帶著無比自豪的語氣,就好像他是洛州州牧似的。
「小的們先去敲門了。」
彌酒酒偷偷扯了扯陸良辰的袖子,小聲問道:「良辰哥哥,州牧是什麼呀?」
「就是個很厲害的大官吧。這兒的人都歸他管。」 陸良辰笑著回答她。
「哦……」 彌酒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大家丁這時也已經復命回來,「兩位陸少俠,酒酒姑娘,我們大人有公務在身,正忙著。但我們家大小姐聽了我們的回話,煩請各位過去。一會兒您三位可得為我們作證啊。」
「好,請帶路吧。」
三人走在園子里。
看得出來這顧大人是個風雅之人。
初春三月,滿園子的桃花在枝頭盎然綻放,美不勝收。
一路上還不時有小丫鬟家僕遠遠看著他們指指點點。
「哪裡來的客人,長得真好啊。」
「看那兩個男人,多俊啊。」
「怎麼能把白衣服穿得那麼的好看呢。」
不過那個比之稍矮一些的俊美男子渾身似有寒氣籠罩。只瞥一眼就感覺自己要被凍起來了似的,打了一個寒顫。
不像他哥跟交際花似的到處點頭微笑打招呼。
「是啊是啊,啊—— 他看過來了。」
「那姑娘真好看,眼睛一眨一眨的,笑起來和那藏玉館的青鸞可有得拼啊。」
「哪能啊,那還是青鸞有風情得多。這還只是個小姑娘嘛……」
「好啊你,你怎麼知道那個青鸞漂不漂亮!」
「……我…… 我聽別人……別人說的, ……我去做事了……」
「你別跑! 今天要是不給我說清楚了,你……」
看著一個落荒而逃,一個緊跟不舍,一眾下人都鬨笑起來。
「漂亮是漂亮,那跟我們家大小姐還是沒得比的。」
「那是那是。」
眾人忙紛紛附和。哪家的家奴哪敢說自家的小姐不如別人家的閨女。
三人被領進了一個院子,沿著精緻平鋪的鵝卵石子路進了主屋。
屋子裡熏著香料,不濃郁不嗆鼻,反而幽幽環繞沁人心脾,說不出的放鬆舒緩。
屋子用輕紗珠簾隔成了三部分。
一進門是一個小小的宴客廳,有一套大理石鑲嵌紅木的桌凳,而木桌上有一個紫砂香薰爐,正裊裊的飄著煙。
屋子左邊放著一床鋪著軟和墊子的羅漢榻,旁邊紅燭畫屏。
想是這家小姐在這兒招待自己的閨中好友小聚的。
屏風後似乎還有些什麼,只是看不真切。陸良辰猜測那裡大概是用來沐浴的。
另一邊有一座雕琢精美輕帛相稱的三進拔步床,上面綉著兩隻喜鵲在枝頭相偎相依栩栩如生。彷彿下一刻便要展翅從窗子飛走。
陸家兄弟二人想說這官家小姐的生活還真是頗有品質,對於更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彌酒酒來說更是稀奇。
怎麼還要隔成三塊啊,這些飄紗漂是漂亮,就是礙事得很。
自己在家的時候除了如廁,別的都是在一塊兒的,山下的人可真是奇奇怪怪的。
……
從輕紗珠簾間隱約可見軟榻上坐著一個身姿窈窕的少女,杏色的羅裙,莧紅色的披帛,配合得相得益彰,柔橈輕曼,俞見風姿。
見他們來,起身斂衽微垂目,雙手合在右際輕輕一欠身,溫溫柔柔地說話了,「見過三位貴客。 小女已經定親,未婚夫家不在小女不便出來相見。 還請三位恕小女不周之罪。」
「無妨無妨,顧小姐也有禮了。」
「三位還請先坐下,阿鹿,看茶。」
「多謝顧小姐。」
彌酒酒對顧小姐剛剛見禮的那個動作好奇的很,在落霞鎮可沒有見到有姑娘這樣做過。
酒酒不知的是,落霞鎮的姑娘再富貴也不過是地主家的姑娘。自然沒有人想到過要請教習婆子來教自己閨女禮儀姿態舉手投足的。
「不知小女子該如何稱呼三位?」
「噢。這位是彌姑娘,在下陸良辰,這是我胞弟陸三默。」
「陸公子,彌姑娘。家僕已將事情的大概告之。」
「阿超哥哥說的是真的,我們能證明。這位姐姐你別懲罰他。」 彌酒酒想起之前人家拜託他們的事,忙幫他解釋。
彌酒酒所說的阿超哥哥就是那群家僕中的方臉漢子。
這時顧小姐的貼身婢女將裝著茶水的茶盞端了上來。
「……諸位誤會了。家僕已經把事情同我說了。小女是有另一事相求,還望各位相助。」
陸良辰笑了笑,「姑娘但說無妨。」
「陳家少家主失蹤之事想必各位也已聽說。如實而言,我與陳少主於幼時相識,相交多年。所以陳家公子不僅是我的未婚夫婿,更是知己好友。他此次失蹤,小女甚為憂心。方才聽說三位是有大能之人,所以斗膽懇請各位相助,替小女前往須彌山寨尋回陳公子。無論成或不成,必當感恩重謝於各位。」
「姑娘言重了,助人如助己。再者,我們也正是為了陳少家主而來的。」
陸三默瞥了他一眼未做聲:這人可真自來熟。
顧家小姐起身又作了一揖,「小女先行謝過各位。」
不知道是太有禮教還是另有心思,居然沒有追問他們幾人為何要找陳家少主。
陸良辰想起什麼似的,又轉向顧家大小姐,「還未向顧小姐請教如何稱呼呢。」
「……小字有阿。」 顧有阿有些尷尬,卻又只能輕輕一笑掩蓋了面上的不自然。
這人怎的這般輕薄,居然連姑娘家的閨名也隨意打聽。
不過眼下既然需要人家幫忙,那忍救忍了吧。
「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雲何不樂。有阿姑娘,令尊給你取了個好名字。」陸良辰不知對方心思,還在自顧自地誇讚。
顧有阿笑著繞開這個讓人尷尬的話題:「讓公子見笑了。今日天色見暗,再上山怕是不安全,小女先給各位安排下住處,明日再出發不遲。」
陸良辰嘿嘿一笑,「那就卻之不恭了,多謝顧小姐。」
彌酒酒:「謝謝顧姐姐。」
陸三默也頷首見了禮。
三人從這顧家大小姐的閨房裡出來,就由下人領著去了東廂。
剛在陸三默房裡用完晚膳,就被他趕了出來。
他說他要就寢了。
彌酒酒覺得不可思議,月亮才剛剛出來呢怎麼就要睡了。
「我們家三默是半個出家人,習慣早睡早起了。別管他!」
「……出家人?」
而且為什麼還是半個?
山下的人好奇怪啊。總喜歡想一些她聽不懂的詞。
「三默他以前在仙山上修行過一段時間,所以都按山上那些老道的迂腐習慣來了。」
彌酒酒似懂非懂:「噢……」
送了彌酒酒回房,陸良辰還是覺得有點食撐,想在園子里走動走動消消食。
這園子里的桃花配上明月倒真真有一番朗朗清韻。
可是走著走著就迷路了。
一定是月色惑人的關係。
……
嗯,一定是。
陸良辰如是想。
話說他這人的毛病還真是不少,臉盲,記性差,還是路痴。
這一路摸索過來也沒見到什麼家丁丫鬟,既然沒人可問,那就只好自己摸索著走了。
突然聽到前面矮圍牆內有人說話。
「今天月色不錯,去把茶點拿到院里來吧。我在院子里用。」
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清幽娓娓,很是悅人。而且似乎還很耳熟。
「是小姐。」另一人恭敬應道。
陸良辰瞬間覺得有救了,見院門緊閉,沒做多想就撐手一躍進了院子。
顧有阿聽到聲響轉身,見一陌生男子突然飛身闖入,驚得退了兩步腳下不穩朝後倒去。先往後退的左腳絆到了右腳,眼見就要被自己絆倒摔在地上。
見自己嚇著了人家姑娘忙伸手拉住她。
於陸良辰來說,對男女之防確實淡薄了些。
眼前的少女受了驚嚇,在清皎的月光下少女美目中波光流轉,面頰緋紅盈盈欲滴,愈顯嬌態。二人雙目相交,默然注視著對方。
陸良辰覺得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他可從來沒對任何姑娘有過這感覺。
四周寂靜,全身僵硬,只有他心跳的聲音在怦怦地提醒他他還很正常。
當然這隻是他的自個兒一廂情願的想法。
「放肆!」
當然顧家小姐只是一時受驚,反應過來之後就忙掙開他的手。
可惜他拽得太緊,用力了好幾次才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離出來。
由於太過用力,抽回手的時候還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
這時婢女阿鹿正好端著茶點出來,見到這情形嚇得將端盤失手打破在地上。
「你沒事吧?」 陸良辰問得真誠熱切,腳步不自主地又靠近了她一些。
「你……」 顧有阿又是氣急又是羞惱,「你不許過來!」 這男人怎得如此不知禮數。
「姑娘…… 在下覺得我們甚有夫妻之相,姑娘覺得呢?」
顧有阿:「……」
這人看著眉目端正的,怎麼滿口污言穢語。
「你這人!……」 一旁的阿鹿又被嚇了一跳,若不是認出他就是白日里那個俠士,她幾乎就要喊人了。
顧有阿氣得一拂袖,怒道「哪裡來的輕薄狂妄之徒,竟在這裡大放厥詞。」
因這一聲,陸良辰這才回過神,自覺方才行為有失,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
眼前的綠衣少女面有慍色緋紅,漆黑眼珠靈動流轉,顯然被氣得不輕,可在陸良辰眼中卻是令有一番風情。
阿鹿在旁邊悄聲說道:「小姐,他就是今日來家中的陸公子。」
「陸公子,小女子敬你為俠士,望你自重。」 顧有阿心中惱怒,自己可真是引狼入室。
陸良辰此時覺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辯,「姑,姑娘誤會了,在,在下出門消,消食,食,但是找,找不到回屋的路,路了。我,我聽到這裡有人聲就想著進來問問,未曾想,未曾想……未曾想驚擾了姑娘。 ……是在下,在下思慮不周。」
「……公子既然也覺不妥,小女便請阿鹿送陸公子回屋吧。」 顧有阿恨恨咬牙。
這理由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吧。
要不是因為自己的名節要緊,一定不會就此了事的。
「姑,故娘,可否告知,告知芳名。待在下,待在下替你家小姐尋到陳家少主,就,就來向令尊提親。」 雖然結結巴巴的,但是說得很是有誠意。
「……」 顧有阿閉目不語。
「你這人,恁的這般無恥,我家小姐的閨名豈能隨意告之與你。」 阿鹿叉著腰怒道。
這人真是的,今早看他倒是一副正派有禮的樣子,還以為是個正人君子呢。誰知這一到晚上就輕佻無理起來…… 真真氣人!
陸良辰自知理虧,也是十分抱歉,「是,是在下失禮了。但在下一向言而有信,望姑娘,望姑娘能相信在下。 ……在下先告退了。」
顧有阿不理他,只是吩咐自己的婢女:「阿鹿,找人送陸公子回房。」
「……是。」
顧有阿:「還請陸公子不要與他人提起今日之事。」
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陸良辰識趣地想到先離開:「好,那在下告辭了。」
作完揖退到門外的陸良辰十分困擾地撓了撓頭:欸…… 這個小姐是哪一位小姐呢?而且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姓陸?算了,明日辦完事再來好好請罪吧。
待陸良辰離開之後,留在原地的顧有阿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怒極反笑。
這人真是……
「這人真是臉皮厚的可以。真夠無恥的,還提親! 要他來提親!」
阿鹿已經回來了,一邊收拾地上的碎盤子一邊恨得牙癢癢。
「好了,此事不要再對他人提起。」
「是…… 小姐。」
顧有阿轉身往屋裡走去,突然停了停,「剛剛那人叫陸什麼?」
「啊?」 阿鹿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她家小姐是什麼意思,嘟了嘟嘴,還是如實答道:「聽阿超哥說,好像是叫什麼……『陸良辰』?小姐你白日里還與他講了好些子話呢。沒想到這人這麼的討厭。」
原來是兄弟倆里的那個哥哥。白日里就隨意打聽自己的名字,現在天色剛暗便就原形畢露,當真是可惡至極。
「噢。」點了點頭,顧有阿徑步往屋裡走去。
只留下阿鹿一人在院中思考她家小姐這聲「噢」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一早,三人用完早食準備出門,阿鹿姑娘卻出現在了正門口,攔住了眾人。
「三位留步。」
「阿鹿姐姐。」
「酒酒姑娘,這是我家小姐昨夜讓藥房的人連夜配製的藥還有為各位準備的食物和盤纏,希望能幫到各位。」
陸三默接過包袱,因為他發現他哥又在走神。
「你是阿鹿姑娘?」 陸三默震驚。
阿鹿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陸三默和彌酒酒都奇怪的看著這兩人,怎麼突然聊了起來。
「可否帶在下向你家小姐問好。」
「哼,你還是先想想怎麼跟我家小姐道歉吧! 哼哼哼!」 說完阿鹿頭一扭就走了。
「……」 陸良辰苦惱得很,到底該怎麼道歉才好。
三人匆匆往須彌山趕去。
彌酒酒實在好奇的緊,憋了大半路了,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道:「良辰哥哥,你和顧家姐姐怎麼了呀?為什麼阿鹿姐姐說讓你和她道歉?」
陸三默也看著他,猜測道:「你是不是又不認人,得罪了顧大小姐?」
「……這麼說我昨天晚上遇到的是顧家的大小姐?」
「……」
二人無奈。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彌酒酒也已經習慣他的臉盲症所帶來的震撼。
今日一早,她剛出房門沒幾步就遇上了陸良辰,於是便沖他打招呼。
可這人居然又一臉奇怪的問她:姑娘認識我嗎?
彌酒酒真是打心底里佩服他,第一次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麼奇怪的病症。
「這麼說,良辰哥哥你昨晚送我回房之後,你沒有回你的屋睡覺啊?」酒酒思索之後下了個結論。
「我…… 我就想遛遛消消食兒,沒想到又迷路了……」 陸良辰答得十分心虛。
誒呀,這下可好,自己還說要跟她求親。人家都早有婚約了…… 哪還用得上自己啊!
怎麼就有婚約了呢! 沒事有婚約做什麼啊!
「……又?」 酒酒抓住了關鍵詞。
走在最右邊的陸三默輕輕笑出了聲:「他不僅臉盲,還是路痴。」
他這一笑倒是叫彌酒酒吃了一驚,詫異極了:「原來三默哥哥你也是會笑的呀。」
陸三默立馬又恢復了他原本的死人臉,自然得彷彿剛剛都是彌酒酒的錯覺。
「哈哈哈。」 陸良辰就是喜歡看他這個親愛的弟弟害羞窘迫的樣子,「酒酒,你真是個妙人!我可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居然能讓自家弟弟故作鎮定,指不定培養培養就能拐回家當個弟媳婦。
「啊?」 彌酒酒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那謝謝你噢。」
陸良辰:「……」
陸三默看了一眼愣住的陸良辰沒繃住,也終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