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陳故和小春祚也已經找到了彌酒酒，也與陸三默有狐念洍他們會了合。

「陳少主你的身子進到這裡來沒問題嗎？」 有狐念洍依然吊在陸三默身上。

剛剛彌酒酒他們在這裡等他們二人的時候，看到有狐念洍幾乎是被陸三默半攙半抱進來。現在終於好一些不腿軟了，但是抱著陸三默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無妨，也沒有虛弱到那個程度。況且三默兄也已在我身上施了術法，應當無事。」 陳故神色如常。

「對不起啊陳故哥哥，都是我們不好…… 讓你們擔心了。」 彌酒酒主動認錯。

陳故哥哥從剛才到現在都不曾對自己笑過一下，肯定是生氣了。剛剛她還看到他皺了眉呢，一定是生氣了。

可是為什麼他好像只生自己氣呢。算了，不管了為什麼，反正他絕對是生氣了。自己還是想想怎麼認錯吧。

有狐念洍也悻悻道：「是啊是啊，這次確實是我們想得太簡單了。沒想到這兒真的那麼恐怖。」

陳故笑道：「此次確實多虧了三默兄和陸兄。若不是他們一個生有異能另一個精通道術，我們怕也是無能為力。」

「陸大哥他們怎麼還沒來啊。」 小春祚不耐煩地左顧右盼。

「說好找到人之後便在這裡會合的。」

「看來又迷路了……」

「良辰哥哥那個識路的本領能找得到阿囍姐姐嗎？」

其餘人：「……」

確實令人堪憂啊。

說話間陸良辰牽著顧有阿的手就回來了。

走到大家面前的時候，眾人都是同一副的表情。

「喲~ 這麼姍姍來遲，是不想跟我們會合吧。要不我們分開走？你倆多相處會兒？」

果然有狐念洍沒打算放過他們倆。

陸良辰忙將拉著顧有阿的手鬆開，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我剛剛繞了點路，來遲了。」

「……」

果然。

……

「……我們還是先出去要緊。趕緊走吧。」 還是陳故救了他們二人。

「嗯。這裡戾氣太重，不能久待。而且這宅子里孤鬼甚多，一旦被他們察覺到了我們，怕是很難脫身。」

「啊？這裡的…… 那些東西有那麼厲害啊？連你都打不過？」

「幾隻的怨氣還容易對付。可這裡怕是有近百隻冤魂，他們的怨念所形成的戾氣已在這宅子周圍形成了一道類似自我保護的防護，將周遭所有的生靈都或驅逐或吞噬。」

有狐念洍一聽再一次腿軟，忙催促道：「這麼厲害啊？那我們快走吧！」

「可是九皋哥還沒找到慕容衣，你看他們都還沒來。」

「對哦，他們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九皋沒來，我讓他在家等消息了。」 陳故說。

「啊？你沒帶九皋大哥，居然帶了小春祚這個小屁孩來？！ 難道要用童子尿潑那些，那些東西嘛？」 有狐念洍用整個面部表情在嫌棄。

陳故：「……」

「你們！ 幹嘛看不起我！ 我也很厲害的好嘛！」 小春祚急著爭辯。

陳故笑了笑，「你們莫要瞧不起春祚。他生下來便是神鬼莫侵的體質，所以我才帶著他來這裡而不是九皋。」

「喲看不出來啊，小春祚居然還有這本事。」

「哼！ 你們自己眼拙！」 小春祚噘了個嘴的不高興。

「春祚。」

陳故看了他一聲，立馬閉嘴不敢再說。

「那慕容衣怎麼辦？」

「還是說將這宅子里的孤魂野鬼都超度了，那慕容公子自然就能找到了。」 有人提議。

「我沒有那本事。」 陸三默冷淡淡地說了一句，「陸良辰他也沒辦法一下子渡化百餘條亡靈。」

「……」

面對大家詫異且崇拜的目光，陸良辰也難得不好意思起來，「等我有那個本事了，我再回來超度他們。不過我們現在還是先想辦法找到慕容衣再說吧。」

看來這個提議無效。

「那萬一有不知情的人不小心路過，不是就完了。」 有狐念洍還是心有餘悸。

「知情的還硬要往這裡闖呢，知不知情有什麼用。」 陸三默又是淡淡的斜睨了她一眼。

有狐念洍：「……」

小女子能屈能伸，我忍了。

「那一會兒大家一起走，千萬不要再走散了。三默會施法掩去你們身上的人氣，讓那些孤鬼覺察不到我們的存在，但還是要小心謹慎。這裡的可不是王肖雒他們一家的那種善茬，這裡可都是一些冤魂厲鬼。」

「好好好！ 那陸三默你一會兒多看著點我們噢！」

有狐念洍拚命往他身上靠。

陸三默：「……」

「美人姐姐，你怎麼突然跟三默哥哥這麼好了？」

「我這叫小女子能屈能伸！ 好女不吃眼前虧，你說是吧小哥哥~」 突然就獻起媚來。

陸三默：「……」

「好啦，這麼危險的地方你們也能鬧起來？」 顧有阿嗔怪道。

「不說了不說了！ 安全出去比較要緊！」 有狐念洍賠笑道。

陸三默默默看了一眼她諂媚的臉，心中有些暗爽。

終於知道她的弱點了。

由陸良辰帶著顧有阿打頭走在最前面，陳故和彌酒酒還有小春祚走在中間。陸三默和一個死抓著他的胳膊不肯放的人走在最後面壓陣。

「……你能不能不要貼得那麼近……」 陸三默壓低聲音說道。

「不行…… 人家怕怕……」 有狐念洍楚楚可憐地看著他。

「……」 陸三默妥協。

可是越走越是暈了頭。

「怎麼回事！？怎麼好像永遠都在走這一片啊？」 顧有阿問。

「帶路的是陸某人，能不迷路嘛。」 有狐念洍白了白眼，沒好氣地回答她。

「……」 陸良辰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閃開閃開！ 我們倆來帶路！」 有狐念洍拖著陸三默衝到了最前頭。

於是陸良辰和顧有阿便同他們二人交換了一下位置。

又繞了好大一圈。

「怎麼還是這個位置？！」 有狐念洍怒了。

「別說找到慕容衣了，我們自己都要走不出去了。」 顧有阿有些擔心。

「怕是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陸良辰憂慮道。

「你的意思是這是他們搞得鬼？」

「難道這就是民間常有聽聞的『鬼打牆』？」 有狐念洍莫明突然有一絲興奮。

「『鬼打牆』？那是什麼？」

陸良辰對他們解釋，「簡單來講，就是它們會在你所處的四周用別處的景緻迷惑你，導致你找不到出路，從而被困其中。」

「那你們之前來找我們的時候怎麼沒被困住呢？」

「因為當時我們還沒有身在其中啊。更何況它們忙著對付你們幾個姑娘，根本沒心思搭理我們。」 陸良辰耐心解釋道。

「那怎麼辦……」

「噓，先別說話，你們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眾人安靜下來之後，也都聽到了顧有阿所說的那個聲音。

是一個女子在輕聲啜泣。

然後又出現一個小孩子的哭聲，

老人的哭聲。

男人的哭聲。

越來越多的哭聲，聲音也越來越大。好像就在他們的四周，以一個圓形的圈和濃霧一起慢慢向他們聚攏逼近。

「來了……」

眾人都下意識地將陳故護在最中間。

陳故默然。自己竟連個姑娘都不如了。

「怎麼辦？」

「陸三默你倒是快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道術使出來啊！」 有狐念洍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噤聲！」

陸三默迅速拔出背後的長劍，口中默念著道家咒法。以符咒圈地，在幾人四周形成了一個大的圓形保護結界。結界外圍泛著白色光暈。

眾人訝異，「這樣他們就過不來了？」

「嗯。」

「厲害啊！」 有狐念洍看著濃霧裡那一張張若隱若現的鬼臉，連拍三下陸三默的肩，表示稱讚。

陸三默收回長劍，瞥了一眼她，「……你到底是做了多少虧心事，怎麼會怕成這樣。」

有狐念洍給了他一個白眼，「說什麼呢，沒做虧心事就不能怕啦。」

「……」 陸三默回到正題，「雖然製得住它們讓他們無法靠近我們。可是收服不了它們也一樣找不到慕容衣。」

「那你攻我守。先抓一個問問！」

陸三默和陸良辰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正準備要動手。

「等一下。」

被護在最裡面的陳故突然開口。

「陳故哥哥你別怕！ 我保護你！」

陳故看了她一眼，心中百感，也加深他的疑惑。

剛剛他和小春祚擔著心找到彌酒酒的時候，發現她也做著同陸三默一般的奇怪手勢，口中也是念念有詞。

那些殘肢魂魄也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對她張牙舞爪，卻不能靠近。

原來她也通曉術法。

可為何……

從方才的回憶里回過神，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接著高聲道：「各位仙靈，晚生陳故。想請柳先生柳夫人出來一見！」

「……」

其他人不解地對視。

啥啥啥？他剛剛叫誰出來一見？

陳少主真神通廣大到這個地步了？

連這種地方都有熟人！？

啊不，熟鬼……

「陳故？你是夜晞陳家的陳故？」

「是。」

面前突然出現了兩個人。

確切來說應該是兩個亡靈。一男一女，年紀大概在三四十歲左右。

男的長得頗有威嚴，女的則雍容慈愛。

呈現的皆是他們生前的模樣。

看他們的裝扮，生前過得應該很是不錯。

「見過柳先生柳夫人。」 見他們現身，陳故又是恭敬地一作揖。

「原來你就是陳故。」

「是。」 陳故頷首。

「這些年多謝你讓人給我們燒的那些東西。若不是你，我們可要變成真正的荒魂了。」 說到此處，頗有威嚴的五官竟也變得隨和起來了。

「柳先生客氣了。」

「只是你怎麼會來這裡？」

「陳某隻是偶然路過，卻不想被困其中。」 陳故作出難色。

柳先生點點頭，「這好辦。雖然我們因怨念和不甘而魂聚不散，卻也還未喪失理智。他們…… 也都還會聽我們的話，放你們離開的。」

「多謝柳先生柳夫人！ 只是我們還有一個朋友現在不知所蹤，還望二位能幫我們找到他。」

「嗯別客氣。只是柳某可否問你個問題。」

「柳先生請說。」

「柳某好奇為何每逢清明忌日或佳節過年，你都不忘讓人給我燒紙錢送香燭，還有燒衣物。柳某可不曾記得我們有何親故，你到底何為這麼幫我們？」

「陳某也是受人所託。」 陳故說。

「受人所託？ ……難不成是萋萋？」

「是。」

「她果然還活著？！」 柳家夫婦二人驚喜非常。

「是。」

「我們一直不知道她的生死…… 如果她還活著為什麼沒有任何消息，也不曾來看過我們。可是她死了，我們又為什麼感應不到她呢……」

「她…… 過得還好嗎？」

陳故答道：「她過得很好。」

「那她怎麼不來看我們？」 柳母急急道。

「當年你們故去後，出了一些變故。她不太記得往事了，只是出事前曾叮囑陳某逢年過節告慰亡靈。」

「欸…… 也好，忘了也好…… 省得傷心……」

「萋萋！？」

凄厲的女聲將還沉浸在柳父柳母溫情之中的幾人拉回了他們還身陷鬼宅的現實。

緊接著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慢慢顯現。

有狐念洍一看，這不就是剛剛在茶寮那裡一直想誘惑自己過去的那個美婦人嗎？

嚇得趕緊往陸三默身後一縮。

「她還活得好好的…… 她還活得好好的？！」 那女鬼重複著，突然尖聲冷笑起來。

那笑聲凄慘且刺耳，笑得他們幾個心裡像有好幾隻貓爪在撓一般。

「她活得那麼好…… 她憑什麼活得那麼好！？她找到宋子瞻那個卑鄙小人了嗎？！」

「芊芊！」 柳父對著紅衣女子怒斥道。

「怎麼了？我不能說嗎？她替我們柳家一家八十多個冤魂報仇了？她替我未出世的孩子報仇了嗎！？如果沒有…… 她憑什麼活得這般逍遙自在！」

「芊芊！」

「……」 陳故不說話。

其餘幾人則是小聲嘀咕，都在問顧有阿：

誰是宋子瞻？

柳萋萋又長啥樣？

她見過沒有？

顧有阿搖搖頭，表示她也沒聽陳故提起過。

「芊芊！ 你不要再說了……」 說到往事，柳父柳母也是悲痛欲絕不忍回首。

「我若不是被困縛在這宅子里，我早就已經殺了宋子瞻那畜生了！ 這十多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你知道嗎…… 夜晞陳家…… 你既認得萋萋，你一定也知道宋子瞻吧。呵…… 以你的本事也一定能找到宋子瞻！ 你把他帶過來我就放你們走！ 不然我們柳家上下這些魂魄要如何安息！」 名叫芊芊的紅衣女鬼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更加凄厲。

有狐念洍被這聲音嚇得直往幾人中間躲。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們已經害死了許多無辜的人，若是一錯再錯，便當真不能轉世了。」

「血仇未報，談什麼轉世。」 紅衣女鬼的瞳孔已然被血色包裹。

「宋子瞻他也過得不好，若你願意信我，我可以帶他過來見你們。」

「你知道他在哪兒！？」

陳故點頭，「不過你得先放了我們。」

「我要怎麼信你！」

「你也可以選擇不信我。」 陳故笑了笑，「可是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

美貌女鬼對著清俊公子怒目而視。

其餘幾人趁著陳故和那女鬼協商之時繼續小聲嚼舌根。

「這人一來絕對就是死路一條啊！」

「沒想到陳少主還挺狠的。」

「怎麼說話呢，那是為了保我們的命好不好。」

「就是，帶不帶來再說嘛。」

「……」

思慮許久，那紅衣女鬼終於鬆了口，「好。那你們留下一人，其餘人可以離開。」

「沒這個可能。」 陳故卻是絲毫不給轉還的餘地，「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

「……那好吧，那個小白臉我讓你們一併帶走。可是要是你不回來那我們怎麼辦？」

陳故笑道：「我也總是有死的那一天。若我食言，最多不過幾十年，你們總有那麼一天能問我要個交代的。那時也算報了仇吧。」

「好。就放你們離開。記住你今日說的話，若你食言，我定會讓你知道被忘川惡鬼噬骨食髓是什麼滋味的。」

「陳某自當謹記。」 陳故笑了笑。好像只是同許久不見的好友問好一般，不見任何驚惶之色。

「陳公子…… 那萋萋她……」 柳母欲言又止。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叫過柳萋萋這個名字了。」 陳故突然打斷她。

柳母：「……」

陳故又道：「而且你們想讓她知道她最愛的家人們現在成了怨恨不散的亡靈嗎？」

「……」

柳父柳母皆是不言語。

良久，才鬼語嗚咽道：「就讓她好好活下去吧，別讓她知道我們現在是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