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有一天他說他要回家了。因為他爹娘來信說是十分思念他，希望他能早些回去。 ……但我不小心看到過他爹娘的信件，上面說他們在家幫他相中了一個家世十分匹配的姑娘。那信封里還附了那個姑娘的畫像。我看了，確實很漂亮……」

「甚於你？」

有狐念洍笑了，「肯定比我當時漂亮啊。」

「那麼久他都沒有見過你的真容？」

「嗯……」 有狐念洍點頭，「當時太幼稚，覺得他不是那種在意容貌的人。他沒提我也就沒想起來。況且我那時跟現在長得也不太一樣。」

「那再後來呢？」

「後來他就走了唄。」

「你沒留他嗎？」

「當時他說他是為了父母才要回去的。思鄉之情我能諒解，不想開口讓他為難，也就什麼都沒有說咯。」

「你沒想過跟他一道兒走？」

「沒有。」

「為何？」

「因為我也有我的老爹啊。所以他一說就這麼算了吧的時候我也就同意了。雖然傷心，甚至大病了一場，但還好我從來沒有想過再去找他，也沒示過弱。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十分體貼的過往戀人？」

「……果然是你，犟得像頭牛…… 不過也許你當時開了口事情就會不一樣了。」

有狐念洍特有的白眼一翻，自嘲道：「哪是啊。其實我也知道，只是當時錯把無知當天真，以為他真是不得已的。其實哪有那麼多的不得已。他要是真的想娶我過門哪會說了那麼多理由，卻隻字不提解決的辦法呢？」

接著又嗤笑一聲，「沒過兩個月我就又在街上遇到他了，他跟一個秀麗端莊的姑娘走在一起。只是當時我用的是我自己的臉，所以他沒有發現我罷了。」

「然後呢？」

有狐念洍一屁股坐到了迴廊的長凳上，雙手一攤，「然後我就頓悟了啊。之前還覺得我們兩個人愛得死去活來呢，後來想想才發現根本就是我自己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嘛。何必呢，白白浪費了那一車眼淚。不過也是，當時我還小，身子都沒長開，不說那容貌，光看我又扁又圓的身子是個男人都沒興趣吧。」

「那你當時都在想些什麼？」

「忘了。」 有狐念洍一腳踩在凳子上，拿手揉了揉鼻子，「大抵就是『為什麼要騙我』，『做什麼要騙我』，『如果變心了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之類的吧。但後來我想大抵是他當時被我逼得沒辦法，才說的喜歡我吧。所以其實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的錯，與他人無尤，是我會錯了意。這樣想想也就沒什麼了，最多也就怨怨自己又或者覺得丟臉罷了。」

陸三默也坐到了她的邊上，「你竟是這樣想的？」

「不然呢？我向來不能理解那些什麼事情都能用男女之情來解釋的人，稍不順意就覺撕心裂肺痛不能抑。至少我不會因為我愛慕的男子手上有道傷還是因為懶而沒按時吃飯就覺得心疼；但若是我家人，只要他們稍稍受了點委屈我都覺得傷心難過到不能容忍。你說我無情也罷，不值得遇到真心願意與我相守之人也罷。反正我並不覺得我有錯。反而我慶幸的是我並不是那些眼中只有男女之情的人……」

說著說著，有狐念洍突然發現陸三默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不禁打了個寒顫忙護住了胸，「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會喊非禮哦。」

可陸三默並沒有要配合她的意思，反而扯著嘴角笑道：「我原先以為你只是個任性胡為之人，沒想到你心中卻是這樣豁達清明的。」

雖然說得平淡，但大有欣賞之意。

「那是~ 姐姐的內涵你只看到了這一點點而已。內涵內涵，不輕易露出來的才叫內涵嘛。現在佩服我了吧，要不要給我嗑兩個響頭表達你對我連綿不絕的敬佩之情啊。」

有狐念洍說得真假難辨，陸三默也不甚在意，反而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麼？」

「啊？」 有狐念洍沒聽明白。

「……我，我是說你的全名。」

「唔？全名？有狐念洍啊。你居然一直不知道姐姐叫什麼？！ 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有狐念洍先是疑惑地看向他，心想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然後注意力又被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全名給吸引走了。

這個陸三默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大家好歹也同行了好幾個月了，居然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

下回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下點瀉藥讓他漲漲記性！

陸三默全然無視她拔高了的嗓音，又問：「如何寫？」

居然還問怎麼寫！

「念……洍……就是這兩個字。」

反正她本來就沒想瞞，你問就告訴你。你不問那她也沒特地去說的必要。

有狐念洍在自己手上比劃了一遍，「看明白了嗎？」

陸三默搖頭。

「咂。沒文化真可怕。」 有狐念洍倒是很自然地抓過他的手，又將他手掌翻過來，一筆一劃地在他掌心劃拉了起來。

陸三默的臉上飛快地飄上了兩片兒紅暈。

朦朦月色之下的迴廊上倚著兩個同樣容貌絕色的男女。

一個專心地低著頭寫著什麼，另一個則更加專心的盯著那個低著頭的女子。

有狐念洍垂著眼眸，只看得到她的嘴角因為專註而微呡出的一個弧度和低垂濃密的睫毛。她的睫毛每撲閃一下，陸三默都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顫動了一下。

白皙微涼的手指在他的掌中輕輕劃著。

一切竟是意外地安靜自然。

夜色微涼，迴廊外正是一輪清朗的滿月。

偶爾一陣清風吹來，將陸三默的一縷墨黑色長髮吹到了有狐念洍的手背上。

酥□□癢的。

撩得有狐念洍心中一驚，猛然抬頭正巧對上了陸三默漆黑漆黑一片兒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眸。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有月色，她卻似乎能從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

那個正在傻愣愣盯著他的自己。

突然發現他的臉長得真是好看啊。

這鼻子眉毛，

這嘴，

還有這眼睛……

嘖嘖…… 自己以前也不是不知道他這容貌長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但也從未覺得有什麼啊。可今天這樣瞧著卻突然有了一種「怎麼會這麼好看呢」的想法。

我的天哪，自己這是怎麼了。

忙輕咳了一聲，「那你呢？之前你哥說『陸三默』這個名字不是你的真名，那你真名叫什麼？」

陸三默也回過神，正襟危坐，「不說。」

故作肅穆將長凳做出了一種龍椅的感覺。

「小氣不小氣啊你，我都告訴你了！ 姑娘家的閨名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的你知道不！」

陸三默嘴角一揚，「偏不。」 眼中卻有淡淡笑意。

「嘿，我說陸三默你討不討厭啊！ 你說不說說不說！？」 說著有狐念洍就要動手。

陸三默反手一擋，輕鬆接下了她的招式，「不說。」

「你這人怎麼還是那麼討人厭啊？」 有狐念洍又沖他翻了個白眼，「每次好不容易覺得你可愛一些，你就又是這副死樣子。」

陸三默突然黑了臉。

半餉，才遲疑著問道：「真的很討厭嗎？」

看著他較真又忐忑的樣子，有狐念洍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 好吧我收回剛剛那句哈哈…… 你還是哈哈有點可愛的哈哈哈……」

陸三默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笑得伏在長廊上直抽抽。

好不容易笑夠了這才直起身來，可是肚子卻疼得不行，「唉喲我這小姐的身子喲。就這麼笑笑都覺得肚子疼，看來我得跟阿囍多學學什麼叫四平八穩。」

四平八穩……

「你應該是男人的身子吧？」 陸三默斜眼瞥了她一眼。

「嘿，胡說八道！」 有狐念洍帥氣的一擺手，繼而又把腿一翹，「我明明是當少奶奶的命~ 可惜啊。想請我去做少奶奶的我不想去，我想跟他同甘共苦的人家又看不上我…… 嘖嘖…… 此事古難全啊。」

「你當時看上那李易什麼？」

「看上他什麼？」 有狐念洍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才答道：「大抵是看上他不愛我吧。」

「啊？」 陸三默嘴角一抽。

「若即若離，好像屬於你，好像又遠在天邊。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當時喜歡的時候是真喜歡，現在不喜歡了也是真的。」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