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年語氣中的情緒溫渡感知得一分不差，手上的洋蔥被他用力捏了一下又很快放回了對方尚且完好的購物袋中。

那個人究竟有優秀，能夠讓江景年這麼好的人全心全意地期待著一場重逢。

聽小米說他們兩個人已經結婚八年了，究竟是多麼深沉的感情才能讓八年的時間都過去了心裡還會只是因為對方要回來了心裡這麼雀躍。

「江哥和你先生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溫渡將最後一把迷迭香放了回去，抬手就搶過了江景年手裡一般的東西，「東西這麼重，看在江哥是我們花店老顧客的份上我友情提供一次送貨上門服務好了，走吧江哥！」

感情好麼？

江景年不知道自己和程放之間的感情好不好，他從來沒見過周圍的人像他和程放之間這樣相處，也沒見過有人能八年如一日一樣相處，這八年他和程放都沒有變過，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是這樣的。

禮貌又親密，對比那些天荒地老的愛情總是差一分，卻也算不上疏離。

溫渡整個人給人的印象就是熱情陽光的，對於對方的熱情好意江景年只當這個才見過一次的新老闆就是這樣喜歡幫助人的性格，也不矯情，任由著溫渡拿走了自己剛買的東西往前走，提著剩下的東西跟了上去。

「那就多謝溫老闆了。」

一路上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氣如何周邊的環境如何，感冒還沒好透，江景年偶爾還是會咳嗽幾聲，讓溫渡皺了皺眉，多了幾分關心音調都有些高了：「江哥你咳嗽還沒好？」

江景年以為是自己咳嗽的聲音打擾到溫渡了，畢竟在電梯這種密閉的空間里隨隨便便一點聲音都會被放大幾倍，就盡量忍住了喉嚨里那些癢意，壓低了聲音有些抱歉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幫我撿東西還幫我送上來真是謝謝你了。」

雙方都沒有懂對方話里的意思，電梯剛好到了指定的樓層。

「把東西給我吧。」

江景年先出了電梯準備結果溫渡手上的東西送人下去，誰知道溫渡直接就跟了上來。

「江哥這麼急著趕我走啊，我幫你把東西放進去再走。」

家裡很少來客人，除了偶爾爺爺他們順路會過來家裡坐坐喝喝茶也沒有什麼人來了，他自己朋友不多，程放也從來不會帶人回來應酬，面對溫渡的話語江景年倒是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從口袋裡拿出鑰匙開了門將溫渡迎了進去。

一進門這個家裡給人的感覺就是冰冰冷冷沒什麼煙火氣，統一色調的黑白灰空間，只有桌上的那一束花帶著點暖意。

順著江景年的指引，溫渡將東西放到了廚房裡，趁著對方在整理買回來的東西，稍稍得了些許空閑來打量這間江景年和他先生共同居住的屋子。

剛剛一進來門口就有一雙灰色的拖鞋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裡，玄關上的衣架上還掛著一件黑色大衣和一條鉛灰色緞帶領帶，一看就是那個叫做程放的男人的東西。

家裡的裝飾全是冷色調，唯獨江景年的花是暖色。

這得多遷就，才能所有的東西都是對方喜歡的。

低頭認真整理食材的江景年看得他一陣心跳，溫渡不想再繼續逗留下去了，待在江哥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家裡對於他而言並不是一種算得上美好的體驗。

喜歡了很多年的人就在眼前，卻已經和別人結了婚。

他一看沙發，就會想像江景年和那個男人在沙發上擁抱親吻的樣子，一看窗邊白色的紗簾就會看到江景年雙目含笑溫柔地喚著另外一個人的名字……這種近乎於自虐似的想像讓溫渡心裡不太好受，剛準備開口離開一杯水就送到了自己手上。

「辛苦溫老闆了，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喝杯水吧。」

江景年將水杯遞過來的時候手指和自己掌心輕輕碰了一瞬，溫渡莞爾。

接過水一口喝完，將空了的水杯放回了大理石檯面上。

「謝謝江哥了，我店裡還有一些事情要忙就先回去了，下次江哥需要什麼花可以提前告訴我。」

江景年將人送到了門口看著電梯門慢慢合上就進了門，提前將羊肉腌制密封放進雪櫃保存自己隨便喝了一杯牛奶就又去了畫室。

周圍讓他這幾天拿新作品去畫廊，方才購物袋壞了東西滾落一地的瞬間他忽然有了靈感，覺得自己還可以再畫一幅畫一起帶過去。

晚上他又失眠了，關了燈後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久久無法入睡，將程放的枕頭拿了過來抱在懷裡才終於有了一些困意窗邊現了天光，他才皺著眉頭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不安穩，夢一個接著一個。

他又夢到了程放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場景，對方看著自己面無表情，嘴裡張張合合說著什麼他卻聽不真切。

一眨眼又是小時候的那場車禍，他的爸爸媽媽倒在血泊里，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截止於那聲「年年媽媽和爸爸去上班咯，在家乖乖聽爺爺的話」。

他還來不及說爸媽別走，夢境就又轉到了爺爺臨終的那天，病床上連說話都吃力的白鬍子爺爺握著自己的手，讓他好好活著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要…...別走……」

眼淚洇濕了枕頭，江景年恍惚睜眼，眼中一片未盡悲涼，窗外已經是艷陽高照。

手機收到了程放發來的航班信息，算算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就落地了。

去衛生間洗漱了一下，照了一下鏡子才發現自己眼睛腫了，大概是因為在夢裡哭過的原因。

不想讓程放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他找了些冰塊包在毛巾里冰敷，幾分鐘後早餐也沒吃就開始準備程放回家的第一頓飯。

腌制了一晚上的羊排已經差不多可以進烤箱了，將羊排土豆都包進了錫紙里就開始放進烤箱烤制了。

家裡的紅酒已經沒有了，昨天在超市買的只是做羊排的調味，程放不喜歡這種便宜的紅酒。

江景年想了想，還是給認識的酒庄老闆打了個電話讓他送兩瓶合適的酒過來。

下午兩點，門鈴響了，應該是紅酒到了，他從畫室里出來一路小跑著到了門口，開門的時候臉上還帶了些笑意。

秦橋站在門口，沖著他揮了揮手：「嫂子好。」